这四个字,如四把淬了毒的利刃,狠狠剜进段暝肆的心脏最深处,瞬间鲜血淋漓,痛彻心扉。他脸色一白,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那双总是温润如玉的眼眸,此刻盛满了无法掩饰的痛苦和绝望。
是啊,不可能了。
这个事实,他比谁都清楚,却比谁都不愿面对。
段启明看着他瞬间失魂落魄的样子,又是气恼又是心疼,语气稍微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强硬:
“之前你非要跟她在一起,看在你喜欢她的份上,不计较她结过婚,也没有坚决反对。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她怀了别人的孩子!阿肆,你醒醒吧!学会放下!这世上的好女人多的是,以你的条件,什么样的找不到?不要为了一个蓝黎,毁了自己的前程,毁了段家的未来!”
段启明内心重重叹息,他这三个儿子,大儿子沉稳有余,二儿子野性难驯,常驻南洋;唯有这个小儿子,能力出众,心智手腕都是接班人的最佳人选,怎么偏偏就是个情种?还是个妥妥的、钻牛角尖的“恋爱脑”!真是让他操碎了心!
段暝肆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试图用肉体上的疼痛来压制心脏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绞痛。
他清楚,蓝黎不会再回到他身边了,那个会软软喊他“肆哥”,会依赖他、对他温柔浅笑的女孩,已经彻底属于别人了。可是……他不甘心!他对她的感情早已深入骨髓,如何能说放就放?如何能轻易割舍?
书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父子两人沉重的呼吸声交错。
良久,段暝肆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抬起眼,眼底的血丝尚未褪去,却多了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他看着段启明,声音沙哑而冷静:“父亲想让我放下黎黎,不是不可以。”
段启明微微一愣,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什么条件?” 他了解自己的儿子,绝不会轻易妥协。
段暝肆一字一顿,清晰地吐出自己的条件:“把当年您查到的,害死黎黎父母的真正幕后黑手,告诉我。只要我得到真相,我就答应您,尝试……放下她。”
“你!”段启明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刚刚压下去的怒火再次腾起,甚至更盛。他抓起书桌上的一个价值不菲的清代瓷瓶,狠狠掼在地上!
“砰——哗啦——!”
清脆刺耳的碎裂声骤然响起,瓷片四溅,如同父子之间此刻彻底破裂的信任与缓和的可能性。
“我不知道!”段启明怒吼,胸口剧烈起伏,“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死了这条心!”
段暝肆看着满地狼藉,眼神一点点冷了下去,最后一丝期望也彻底湮灭。他挺直脊背,恢复了那副冷硬不可摧的模样,倔强地说道:
“既然父亲不愿意说,那我就自己去查。大雁飞过天空尚留痕迹,我不相信,十三年前那么大一场精心策划的车祸,会真的毫无破绽,查不到任何线索!”
“我说了,这件事你别插手!听到没有!”段启明指着门口,气得手都在发抖。
段暝肆不再多言,他深深地看了盛怒中的父亲一眼,那眼神复杂,有失望,有决绝,也有不容动摇的坚定。他转过身,声音冰冷地留下最后一句:
“恕我做不到。”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拉开书房门,大步走了出去,背影决绝而孤寂。
片刻后,书房内再次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碎裂声,夹杂着段启明压抑的、愤怒的低吼……
段暝肆面无表情地走下旋转楼梯,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正在客厅插花的温雅兰听到动静,看到他阴沉得能滴出水的脸色,连忙放下手中的花剪,担忧地迎了上来:“阿肆,你怎么了?跟你父亲谈什么了?怎么闹得这么不愉快?”
段暝肆脚步未停,甚至没有看母亲一眼,只从喉间挤出一句冰冷的“没事”,便径直穿过客厅,走向大门。
温雅兰还想再问,他却已经快步走出老宅,发动了停在外面的跑车,引擎发出一声压抑的咆哮,车子如同离弦之箭般,猛地窜了出去,迅速消失在盘山道的尽头。
第二天,段暝肆要去南洋的消息,不知怎么传到了段知芮耳朵里。这位被娇宠着长大的段家五小姐,立刻就跑到了段氏财团总裁办公室。
“肆哥!听说你要去南洋?带我一起去嘛!”段知芮抱着段暝肆的手臂,娇声央求道。
段暝肆正在签署文件,头也没抬,直接拒绝:“我去办正事,你去干什么?那地方龙蛇混杂,不适合你去玩。”
“我才不是去玩呢!”段知芮嘟起嘴,脸上换上愤愤的表情,“我知道,你让二哥抓了那个何婉茹!我就是想去亲自收拾那个恶毒的女人!她竟然敢对黎黎开枪,差点就要了黎黎的命!这笔账,我说什么也要跟她算清楚!非得让她知道知道厉害!”
“胡闹!”段暝肆放下钢笔,难得用如此严肃的语气对妹妹说话,“我说了,不许去。南洋不是你能胡来的地方。”
“肆哥!”段知芮不依不饶,“我就要去!我不仅要去修理何婉茹,我也想二哥了!我都跟二哥通过电话了,二哥他都答应让我过去玩几天的,你为什么就是不同意?”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段暝肆态度强硬,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段知芮眨了眨她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忽然凑近段暝肆,压低声音,带着几分试探和了然:“肆哥,你老实告诉我,你这么急着去南洋,是不是……也是为了躲避黎黎?”
她清楚地看到,在“黎黎”两个字出口的瞬间,段暝肆握着文件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
自从蓝黎中枪,他们才知道她怀孕的事,段知芮就敏锐地察觉到,她家肆哥的情绪更加低沉压抑了。
蓝黎这个名字,如今在段家几乎成了不能在他面前轻易提及的禁忌。所以她猜测,段暝肆此行,一半是为了处理何婉茹,另一半,恐怕是想暂时离开港城这个伤心地,避免触景生情。
确实,她猜中了一半,段暝肆无法否认,他需要空间和时间来舔舐伤口,来强迫自己接受现实。
他害怕留在港城,会忍不住想去医院看她,会控制不住自己去关注她和陆承枭的一切,那对他而言,是比任何打击都更残忍的凌迟。
看到段暝肆抿紧薄唇,沉默不语,段知芮就知道自己猜中了。她难得收起了平日的娇蛮,走到段暝肆身边,语气变得温柔而带着心疼。
“肆哥,我知道你放不下黎黎,可是她现在已经……” “已经怀孕了”这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段暝肆厉声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