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溟肆眼中所有的痛苦、自责、悲伤在刹那间冻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实质的冰冷杀意。镜片后的凤眸微微眯起,寒光凛冽。
在蓝黎中枪、他亲手为她取出子弹的那个混乱而绝望的夜晚,在他确认她暂时脱离生命危险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避开所有人,拨通了远在南洋的二哥段暝锡的电话。
他只说了一句话:“二哥,帮我找何婉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当时强压着滔天的怒火,冷静分析。何家在港城根基已断,绝无可能凭何婉茹一己之力策划并实施如此精准的袭击,背后定然有人相助。
而最有可能,也最有动机插手此事的,便是t国那个曾与何家传出联姻意向的白奕川。他只是提供了这条模糊的线索,没想到二哥的动作如此之快。
段暝锡确实是在白奕川的几名亲信手下,即将把何婉茹转移出境的途中,硬生生将人截下来的。
为了抢人,双方甚至发生了小规模的冲突,段暝锡这边折了两个好手。这些,他暂时不打算告诉弟弟。
段暝肆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如同西伯利亚的冻土:“二哥,把人留着,我会来南洋一趟。”
电话那头的段暝锡明显愣了一下,语气带着诧异:“阿肆,为了一个女人,你要亲自来南洋?”
在他印象里,自己这个四弟虽然重情,但性子冷清,除了家人和极少数朋友,从未对谁如此上心,更别提为了一个女人大动干戈,甚至要亲自处理。
“是。”段暝肆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在我来之前,务必看好她,别让白奕川的人把她弄走了。”
段暝锡闻言,冷哼一声,语气里透出属于南洋地下势力掌控者的倨傲与狠厉:“放心吧,到了我的地盘,就算是白奕川亲自来,也得掂量掂量。他要是敢伸手,我直接断了他伸过来的爪子,顺便把他留在南洋的场子全给他砸了!”
兄弟俩没再多言,默契地挂了电话。
手机屏幕暗下去,段暝肆却依旧维持着接电话的姿势,久久未动。胸腔里那股名为仇恨的火焰,因为找到了确切的目标而燃烧得更加炽烈、更加冰冷。
他从来没有如此刻骨地恨过一个人。蓝黎,是他心底最柔软、最不容触碰的逆鳞,是他宁愿自己粉身碎骨也要护其周全的存在。
何婉茹竟敢将枪口对准她,竟敢妄图夺走她的生命......那么,她何婉茹的命,也就真的到头了。
段家书房内,段启明与儿子段暝锡通了电话后,段启明陷入沉思。
他们父子三人就那晚宴会的事件进行过严肃的讨论。连一向沉稳持重的段青禾在了解清楚来龙去脉后,也动了真怒。
段家的人,无论是谁,都绝不容外人如此设计陷害,更何况这次还差点搭上了蓝黎的性命,以及她腹中那尚未成型的孩子,尽管这孩子与段家无关,但其存在本身也牵动着段暝肆的心绪。
段家决定,不仅要揪出直接行凶的何婉茹,更要彻查她背后是否还有更深藏不露的黑手。这件事表面上看是白奕川在为何婉茹提供便利,但段暝肆敏锐地感觉到,那精准的时机,那豁出去的疯狂,背后或许还潜藏着另一股更阴毒、更善于借刀杀人的力量。
他收敛起周身骇人的戾气,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西服,迈步离开医院。
——
陆氏集团。
陆氏集团总裁办公室,巨大的环形落地窗将整个维港的繁华与辽阔尽收眼底,波光粼粼的海面、鳞次栉比的楼宇、穿梭不息的车流,都成了这幅动态壁画的组成部分。
办公室门被无声地推开,陆承枭迈着长腿走了进来,身后还残留着刚才高层会议带来的肃杀余韵。
他随手将脱下的黑色西装外套搭在宽大办公椅的扶手上,露出里面熨帖得一尘不染的白色衬衫和修身剪裁的黑色暗纹马甲。
马甲完美地勾勒出他精壮的上半身线条,从宽阔的肩膀到劲瘦的腰身,那份被严谨包裹的力量感,成了禁欲氛围的绝对利器。笔挺的黑色西装裤包裹着他结实的长腿,更显身姿挺拔,气场迫人。
他没有立刻坐下处理堆积的公务,而是径直走向那面巨大的落地窗。阳光透过玻璃,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却融化不了他周身散发的冷冽。
他笔直地站在那里,如同亘古屹立的孤峰,俯瞰着脚下这座喧嚣的港城。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和无可挑剔的英俊长相,在此刻仿佛独天得厚,与这权力之巅的景象浑然一体。
修长的手指间不知何时夹了一根细长的香烟,另一只手则把玩着一个精致的金属火机。金质的机身在指尖翻转,发出“咔哒、咔哒”一开一合的清脆声响,在这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也透露出主人并不平静的内心。
他深邃的眼眸望向远方,那里面像是蕴藏了浓得化不开的墨,锐利得截断了所有外人对他的探知欲,无人能窥见其底半分。
“啪嗒——”
一声轻响,幽蓝的火苗窜起,点燃了香烟。
他微微低头,凑近火源,长睫低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袅袅的青白色烟雾升腾而起,如同薄纱,朦胧了他英俊却冷硬的眉眼,让人愈发看不清他此刻的真实情绪。
身后的阿武安静地垂手而立,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影子。他抬眸,飞快地扫了一眼自家少爷挺拔却透着孤寂的背影,心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他家大少爷因为太太怀孕,已经在慢慢戒烟了,烟瘾犯了最多也只是这样拿着闻一闻,或者点上了不抽,任由它燃尽。这会突然又点上一根......虽然依旧没怎么吸,但这举动本身,就足以说明他心绪的翻涌。
阿武刚刚把查到关于何婉茹的消息,一字不漏地汇报给了陆承枭。那个胆大包天、试图伤害太太的女人,如今落入了段暝锡手中。这个消息,显然在陆承枭心中投下了一块巨石。
半晌,陆承枭低沉而冷漠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像冰珠砸在光滑的地面上:“你说,段暝锡抓了何婉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