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的寒风如同无数把冰冷的锉刀,裹挟着细碎的雪沫,呼啸着掠过镜泊湖浩渺的冰面。时值深冬,湖面早已冻结实诚,放眼望去,一片银装素裹,平坦如镜,与远处披着厚厚雪冠的休眠火山共同构成一幅静谧而肃杀的冬日画卷。
几辆经过改装的越野车,碾过厚厚的积雪,停在镜泊湖西北岸一处背风的坡地下。车门推开,刺骨的寒气瞬间涌入,让车内残存的暖意荡然无存。
阿吉裹紧了厚重的防寒服,第一个跳下车,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带着一股干净的凛冽。他踩了踩有些冻僵的脚,抬眼望向这片被誉为“北国明珠”的冰湖。与南海那诡谲的潮湿和无处不在的危机感不同,这里的寒冷是直接而纯粹的,带着一种能冻结一切的威严。然而,他手臂衣物覆盖之下,那片顽固的青黑色斑块,依旧传来隐隐的刺痒,提醒着他,无论身处何地,那来自青铜古城的诅咒都如影随形。
玄尘子、云梦谣依次下车。玄尘子依旧是一身单薄的道袍,但在其外罩了一件深色的棉氅,寒风吹动他的衣角和拂尘,却不见他有丝毫瑟缩,只是目光沉静地打量着这片冰雪世界。云梦谣则穿着厚厚的鄂伦春族风格的皮袍,脸色被冻得有些发红,她警惕地环视四周,手中下意识地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玉佩,似乎在感应着什么。
他们的队伍规模缩小了。丁逍遥和金万贯被秘密安置在封九渊提供的一处安全屋内,由可靠的人照料。公输铭在南海之行后精神近乎崩溃,虽然身体上的青铜斑块在“赤阳丹”的压制下暂时稳定,但他坚决拒绝再次涉险,此刻也不知被封九渊安排去了何处。而萧断岳,则永远留在了抚仙湖那幽暗的水底。
想到萧断岳,阿吉的心便是一阵刺痛。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将思绪拉回现实。
“根据封先生提供的线索,以及我们从渤海国古墓志铭上破译的信息,”玄尘子开口,呼出的白气迅速消散在风中,“那‘炽热铁棺’的入口,应该就在这片湖区之下,与那座休眠火山的地脉相连。”
他们此行的目标,并非为了寻宝,而是为了寻找可能存在的“地火真髓”。据封九渊所言,以及一些极其隐秘的古籍记载,镜泊湖底连接着古老的地火脉络,渤海国一位掌握着沟通地火秘术的巫帅,曾在此试图借助地火之力“由死转生”,其墓穴中可能残留有至阳至烈的能量结晶,那或许是化解“青铜诅咒”的一线希望。
“问题是,这湖面方圆百里,冰层厚达数米,入口究竟在何处?”云梦谣蹙眉道,她的蛊术在冰雪环境中受到很大限制。
阿吉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平滑如镜的冰面上。此时已是傍晚,夕阳的余晖给无边的雪原和冰湖镀上了一层凄艳的金红色。就在光线逐渐暗淡,夜幕即将降临之时,奇异的现象发生了。
在距离湖岸约两三里外的冰面之下,深邃的墨蓝色湖水深处,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片朦胧的、如同脉搏般规律流动的赤色光芒!
那光芒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有生命的血液般,在冰层下的黑暗中缓缓流淌、蜿蜒,勾勒出某种庞大而复杂的、仿佛地下脉络般的图案!光芒时明时暗,带着一种温润而又充满力量感的节奏,将上方厚厚的冰层都映照得隐隐透亮,仿佛冰下封印着一片正在缓慢燃烧的熔岩之河!
“那是……什么?”云梦谣掩口低呼,眼中充满了震惊。
玄尘子拂尘一摆,眼神锐利如鹰:“非磷火,非极光……此乃地火精元外泄之象!而且……这光芒的流动轨迹,似乎蕴含着某种规律,像是在……呼吸?”
阿吉的心脏猛地一跳。冰封之下的赤色光芒?规律流动?这与他们掌握的关于那位渤海国巫帅企图借助地火“由死转生”的记载,何其相似!难道这光芒,就是通往那“铁棺熔狱”的指引?
他立刻从车上取下一支大功率的强光手电,打开后,将那凝聚的光柱投向那片赤光流转的冰面。
光柱穿透清澈的冰层和上方薄薄的积雪,直射湖底。在强光的辅助下,他们隐约看到,那赤色光芒最为集中、最为炽亮的区域下方,冰层与湖底岩石的交接处,似乎有一个极其隐蔽的、被冰雪半掩的裂隙入口!那入口黑黢黢的,仿佛直通地心,而周围流转的赤光,正如同众星拱月般环绕着它!
“找到了!”阿吉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
然而,就在他们为发现入口而振奋时,一阵极其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声,从他们脚下的冰层深处传来。
声音很轻,但在死寂的冰原上,却清晰得如同惊雷。
阿吉猛地低头,只见脚下洁白坚硬的冰面,不知何时,竟然蔓延开了几道极其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黑色裂纹!而那裂纹的中心,似乎正对着他们停放的车辆和站立的位置!
这冰层……有古怪!
几乎是同时,远处湖岸的密林中,似乎有几道模糊的黑影,在雪松的掩护下一闪而过,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冰封赤光,指引前路,却也暗藏杀机。镜泊湖这看似纯净无瑕的冰雪世界,从他们踏足的那一刻起,便已张开了无形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