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浩停下脚步,低头看着手中那块刻着“别信光路”的石头。他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又扔给丑牛闻了闻。丑牛打了个喷嚏,把头扭到一边。
“看来前面不能去了。”方浩说。
他摸了摸下巴,心想那些预设的泪源点肯定被人动了手脚。再往前走,说不定一头撞进埋伏里。他可不想变成血衣尊者的第两千七百具血傀儡标本。
既然正路不通,那就走歪门邪道。
他从储物戒里翻出一把破旧古琴,琴弦断了一根,琴面还有烧焦的痕迹。这是上次在废市淘来的,当时摊主说是某个自杀诗人的遗物,五块灵石包邮。方浩觉得便宜,顺手买了,没想到今天能派上用场。
他又掏出一件灰扑扑的长袍披上,袖口磨得发毛,领子还沾着不知哪年的菜汤渍。往身上一套,瞬间从宗主变成了街头卖唱的老穷酸。
“系统出品,绝不坑爹。”他在心里默念一句,开始签到。
【签到成功,获得“悲情共鸣增幅符”一张,已自动附着于古琴表面。】
方浩嘴角一扬,抱着琴就往最近的城池走。
赤炎洲边陲城墙下,人来人往。守城士兵懒洋洋地靠着枪杆打哈欠,几个小贩在叫卖烤串和糖葫芦。方浩找了个显眼的位置坐下,调了调琴弦,清了清嗓子。
然后弹了起来。
第一句是:“孤雁南飞无归处,故园焚尽雪满庐……”
声音不高,但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凄凉。路过的人一开始没在意,可走着走着,脚步就慢了下来。
一个穿红裙子的姑娘停住,眼睛有点湿。
方浩不动声色,左手悄悄摸出一只玉瓶,藏在袖子里。他轻轻一抖手腕,瓶口朝外,对着空气微微倾斜。
一滴晶莹的液体从空中落下,正好落进瓶中。瓶身微亮,里面浮现出数字:九十三。
成了。
他继续弹。
第二首是《母亲坟前无纸钱》,讲的是战乱年间一个少年回家,发现全家被杀,连烧纸的钱都凑不齐。歌声一起,好几个妇人直接捂住了嘴。
第三首更狠,《幼子饿死怀抱中》,配乐简单,词却扎心。有个年轻男人听完当场蹲在地上哭出了声。
方浩趁机又收了三滴泪,数字跳到了九十六。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少少女站在前排,眼眶通红,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方浩一边弹一边数,心里美滋滋。
这比抓妖兽靠谱多了。
第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
不对,才九十八。
他抬头一看,发现有两个姑娘的眼泪还没落下来,只是在眼眶里打转。
“加把劲。”他心想,换了首新编的,《我在宗门等你回》。
讲的是一个女修苦等未婚夫百年,结果对方叛出师门,最后她独自坐化在山门前的故事。他自己听着都想哭。
果然,那两个姑娘终于扛不住,泪水滑落。
方浩迅速收好,确认数字跳到了一百——等等,不是一百。
系统提示:【当前收集进度:98\/99,尚缺一种特殊情绪之泪。】
“还差一种?”他愣住,“不是说人类感动泪就算了吗?”
他翻出墨鸦给的任务说明,仔细一看才发现,九十九种眼泪里,有十种是固定分类,剩下八十九种可以替换,但必须包含至少一种“特殊十一类”。
比如将军的思乡泪、剑修临终前的不甘泪、老乞丐被施舍时的羞愤泪……
这些都不是随便哭两声就能有的。
方浩皱眉,正想着去哪儿找个合适的目标,忽然眼前一黑。
一杆长枪横在他脖子前。
“大胆狂徒!”一声怒喝。
他抬头,看见一个身穿铁甲的将军,满脸胡茬,眼神凶狠。身后站着十几个士兵,全都举着武器。
“你在这儿唱些亡国之音,煽动百姓情绪,居心何在?”将军厉声道,“是不是天罗魔宗的细作?”
方浩眨眨眼:“我只是个流浪诗人,靠唱歌讨点饭钱。”
“放屁!”将军一脚踢翻古琴,“刚才那个姑娘,本来好好的,听了你的歌,回去就绝食了!你说你怎么赔?”
周围百姓也开始指指点点。
“就是,太伤感了!”
“我娘听完差点上吊!”
“这人有问题!”
方浩叹了口气,知道硬解释没用。他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
“将军若不信我无恶意,不如闻一闻这个。”
他说着,从储物戒取出一个小瓶子,拔开塞子,轻轻一晃。
一股温润的气息飘了出来。
像是春日清晨的雾气,混着泥土和草木的味道,隐约还有几分热汤的香气。不浓,但很舒服。
将军本来还绷着脸,可鼻子刚嗅到那味道,表情突然变了。
他瞪大眼,嘴唇微微发抖。
“这……这是……”
方浩轻声说:“温泉的味道。”
将军的手开始抖,长枪“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一步步走上前,盯着那瓶子,声音沙哑:“我小时候,在老家后山挖过一眼温泉。冬天的时候,全村子的人挤在一起泡澡,我妈总给我带一碗热红薯粥……后来打仗,村子没了,泉眼也被炸塌了。”
他说着说着,眼圈红了。
“二十年了……我没回过家。也不知道那口泉,还在不在。”
一滴泪从他眼角滑下,落在地上。
方浩立刻用另一只空瓶接住。
系统提示响起:【获得“戍边者思乡泪”,归类为“特殊十一类”。】
【九十九种眼泪收集完成。】
人群安静下来。
刚才还喊着要抓他的百姓,现在一个个低着头,有的偷偷抹眼睛。
一个老兵低声说:“我家也在北边……也有这么一口泉。”
另一个妇人抽了抽鼻子:“我男人守边关三年,没回过一次家。”
方浩没说话,弯腰捡起古琴,轻轻拂去灰尘。
他看向将军:“您要是想回家,其实也不难。只要放下枪,迈开腿就行。”
将军抬头看他,眼里还有泪光,但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凶了。
“说得轻巧。”他嗓音低沉,“我走了,这座城谁守?”
“您可以写封信。”方浩说,“让驿站送去。就说您还记得那口泉,还记得家里人煮的红薯粥。”
将军怔住。
片刻后,他慢慢弯腰,捡起长枪,却没有指向方浩,而是转身对士兵挥了挥手。
“收队。”
士兵们默默收起武器,列队离开。
城墙上只剩下方浩一个人。
他把所有玉瓶收进储物戒,挨个检查了一遍。九十九种眼泪都在,没有遗漏。
晚风吹过来,带着一丝凉意。
他盘膝坐下,靠在城墙砖上,闭上眼。
接下来,得找个安静地方,把这些眼泪融合成一道引子。据说只要点燃,就能激活创世沙盘。
可这事儿不能急。万一炸了,他可不想变成第一个被自己眼泪炸死的宗主。
他刚准备调息一会儿,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有人在跑。
很快,一个穿着粗布衣的小男孩冲上城墙,手里攥着一封信,气喘吁吁地跑到将军刚才站的位置。
他左右看了看,没人。
就把信贴在了墙缝里。
“爹,我在家挺好的。今年地里收成不错,泉眼边上开了朵野花,我天天浇水……你啥时候回来?”
说完,他转身跑了。
方浩睁开眼,看着那封在风中微微晃动的信。
他伸手摸了摸储物戒,低声说:
“明天找个道士做法,顺便把这封信也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