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州市公安局大楼。
常务副局长办公室。
祁同伟身体深陷在宽大的真皮座椅里，指尖把玩着一把铮亮的镀金雪茄剪。
正准备好好品尝大舅子叶苍穹，刚给自己寄来的上等古巴手搓雪茄烟呢。
结果…
“铃铃铃～”
骤然响起的座机铃声，打破了这份享受生活…呸…运筹帷幄的宁静。
祁同伟甚至眼皮都懒得抬，陈金默已迅速上前，按下免提键。
“喂，市公安局祁副局长吗？”
“我是市政府办公室，李市长的秘书，王瑞林。”
市公安局祁副局长？！
他奶奶滴，这个认知就不够好。
劳资明明是市公安局党委副书记、常务副局长！！！
王瑞林？
什么狗屁名字！
不就是小王嘛！
充什么大尾巴狼？
……
电话那头，一个年轻但刻意拔高、带着明显优越感的声音传来。
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儿，都像在太监在宣读圣旨。
“李市长要求！”
“你现在、立刻、马上——到市政府来一趟，当面汇报工作。”
“时间紧急，请祁副局长，务必在二十分钟内——赶到李市长办公室！”
20分钟？
从这儿赶到市政府？
原则上可以，比如和东来同志一样，招呼交警支队警车开道，一路打绿灯。
但实际上——不可行！
因为我祁同伟，可不是那种劳民伤财，让老百姓指着脊梁骨戳我，骂我用特权的人。
祁同伟根本不急，不仅不急，反而悠哉悠哉地，用手中的雪茄剪。
“咔哒”一声轻响，剪下一段完美的茄帽。
然后慢条斯理地将雪茄凑近喷枪点燃，深吸一口。
让浓郁的烟雾在口腔中盘旋片刻…
嘶～虚浮！
就是这个味儿，太正了！
“喂？祁副局长？你在听吗？”
待对方急了，祁同伟才对着话筒方向，缓缓吐出一串近乎优雅的大烟圈儿。
哎呀，还是这革命老区的手搓雪茄烟，养人儿啊。
堪比西山省的小米子，东四省的大米饭，草原省的牛羊肉，滇南省的彩菌子。
主打一个——地道儿！
“哦？”
“汇报工作？！”
祁同伟故意拖长了语调，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感。
“王秘书是吧？”
“麻烦你再说一遍！”
是…哪位李市长，要求我去当面汇报工作啊？”
？？？
“额…“
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一滞。
王瑞林的呼吸声都重了几分，显然没料到会是这种反应。
哪位李市长？！
祁同伟！
你好大的胆子啊！
“祁副局长！”
“当然是咱们吕州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李达康市长！”
“李市长现在主持市政府日常工作！”
“要求你来汇报工作，还需要质疑吗？！”
“祁副局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哦～没什么意思，意思意思。”
“市委常委、李达康常务副市长啊…”
“哦，我听说过，有名儿。”
祁同伟装作恍然大悟地样子，拉长了声音。
随即深吸了一口雪茄烟，话锋陡然锐利道：“李常务主持市政府日常工作。”
“不等于分管我们市公安局吧？”
“王秘书，组织原则和干部管理权限，你这市政府大秘。”
“应该比我这个搞刑侦出身，天天只顾着研究各种案子的黑皮臭丘八更清楚才对啊？”
说着身体微微前倾，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建议你那边，好好看一下主管分管领导条例规章。”
“我——祁同伟！”
“吕州市公安局党委副书记、常务副局长，主持市局全面工作。”
“我的直接汇报对象，在吕州市，并不是很多。”
“一是市委政法委书记！”
“二是分管公安工作的政法副市长！”
“三是市长本人！”
“四是市委的高书记！”
“那么，我倒想好好请教一下！”
“请问李达康常务副市长！”
“他是市委政法委书记？”
“还是分管公安的政法副市长？”
“又或者…他现在是吕州市的市长了？”
“还是说，他已经替市委高育良书记，当上吕州市一把手了？”
最后一句，就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抽了过去！
“这…这…我…你！”
“祁同伟！”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
“李市长主持政府全面工作，当然有权要求任何部门负责人汇报！”
电话那头，王瑞林的声音彻底失去了冷静，气急败坏中透着被冒犯的狂怒。
“祁同伟，你这是什么态度？！”
“眼里还有没有领导？！”
“还有没有组织纪律性？！”
“李市长日理万机，专门抽出时间听你汇报，是给你机会！”
“我奉劝你——别不识抬举！”
“呵…”
祁同伟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如同听到天大的笑话。
他悠闲地掸了掸雪茄灰，声音陡然降至冰点。
带着老刑侦审讯犯人特有的、令人骨髓发寒的压迫感：“王瑞林秘书！”
“您——好大的官威啊！”
“我不得不提醒你几点！”
“第一点，请注意你的措辞和身份。”
“你是在跟一位市公安局党委副书记、常务副局长说话。”
“而不是训斥你手下的科员、工勤还有司机、厨师、清洁工。”
“强词夺理？”
“不识抬举？”
“这些词儿，凭你一个副科级的小秘书！”
“也配用这种词评价上级领导？”
“谁给你的胆子？”
“李常务平时就这么教你规矩的？”
“我和李常务，只差了半级！”
“你和我差了多少级？”
“你他娘的，一个工作没几年的小屁孩儿，后生晚辈，也敢和我吹胡子瞪眼儿？”
“我看你是红豆生南国——相思了！”
？？？
！！！
王瑞林这下子彻底被骂懵逼了。
自打当上李常务的秘书之后，自己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鸟气啊。
刚想反唇相讥，会怼回去。
可是祁同伟那边又继续收拾上了。
“第二点！”
祁同伟根本不待对方喘息，话语如连珠炮般轰击。
“怎么着？”
“他李常务日理万机，我祁同伟就是闲的蛋疼了？”
“我告诉你，你告诉他，我这儿也没闲着，更没空！”
“吕州几百万人的治安维稳、大案要案侦破，都是我在操持。”
“警队正式干警、工勤人员、协勤，上上下下几万人的管理，都是我在操心。”
“哪一件事儿，不比跑到市政府去听一个不分管公安的领导‘关心’更重要？”
“还有，你刚才问我祁同伟眼里有没有领导？”
“你去问问市委，问问省厅，问问公安部，问问老百姓去！”
“他们认的是实打实保一方平安的狗公安局长。”
“还是只会坐在办公室里发号施令的‘领导’？！”
“你他妈的算老几？”
“给我立正说话！”
“怎么？”
“给李常务当秘书，你了不起啊？”
“我祁同伟行事，轮的着你一个小小的破秘书——说三道四嘛？”
“你！你！你！”
电话那头传来王瑞林粗重的喘息和牙齿咯咯作响的声音。
显然已气到极点却又被噎得无法反驳。
祁同伟眼神陡然一厉，如同盯住猎物的猛虎带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腥气：“第三点！”
“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王瑞林，你给我听清楚——”
祁同伟微微一顿，杀气外放，办公室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连角落的陈金默都下意识绷紧了身体。
“小逼崽子！”
“你以后，如果再敢用这种以下犯上、侮辱顶撞的口气跟我说话…”
“小心我让你——见不到吕州明天的太阳！”
“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