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褪尽,寺庙金顶已在朝阳下泛出温润的光。我们踩着露水往主殿走时,布囊里的桃树枝突然沉了沉 —— 不是感应到浊气的刺颤,是一种被无形力量压制的滞重,顶端算珠的绿光暗得像蒙了层灰。小木怀里的灵虫们缩成一团,翅膀贴在笼壁上,连最活泼的那只都没了动静,只偶尔发出细弱的嗡鸣。
“气堵得厉害。” 周玄的玄鸟杖往地上一点,杖头蓝光刚冒出来就折了回去,在半空凝成细小的漩涡,“比清溪村的邪术更阴毒,是专门锁气的法子。”
寺里的堪布在殿前等候,藏袍边角沾着泥,神色焦灼地引我们往里走。穿过嵌着琉璃瓦的回廊时,我注意到墙角的玛尼石堆歪了大半,刻着经文的石块上蒙着层淡淡的灰 —— 不是风吹的尘土,是邪术浊气凝结的痕迹。主殿屋檐下的铜质镀金宝幢晃得厉害,铃舌却发不出声响,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
活佛的禅房在灵塔殿旁,推开门的瞬间,桃树枝的滞重感更甚。年过七旬的活佛盘腿坐在卡垫上,脸色苍白得像雪山的融冰,面前的酥油灯忽明忽暗,灯芯上缠着几缕灰黑色的气丝。他身前的坛城沙画已经溃散了一角,彩色细沙顺着桌沿往下滑,在地上积成杂乱的小堆。
“陈先生请坐。” 活佛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沉稳的力量,他抬手时,我看见他手腕上的佛珠黯淡无光,“三个月前开始,寺里的气就不对劲了。” 他指着灵塔殿的方向,“殿里三座灵塔的光越来越弱,原本夜夜明亮的佛灯总被吹灭,连藏经阁的手抄经卷都开始发霉 —— 我知道是邪术,却查不到源头。”
苏清月悄悄打开地脉监测仪,屏幕上的曲线拧成了死结,红色警示灯不停闪烁。“活佛,您的禅房正对着灵塔殿的地脉节点。” 她把仪器往地上挪了挪,探头对准门槛,“这里的浊气浓度是牧区的三倍,而且在往灵塔方向聚集 —— 邪术的目标不是您,是灵塔下的地脉气。”
小木突然 “呀” 了一声,灵虫们不知何时振作起来,绿光从笼缝里钻出去,围着坛城沙画转了几圈。溃散的沙堆旁,几缕灰气正顺着桌腿往地下钻,灵虫的绿光一碰到灰气就泛起白泡,像烧红的铁碰到水。“陈阿狗大哥,这些气在吃地脉!” 小木举着笼子凑过来,“灵虫说它们藏在灵塔的地宫下面,像无数小虫子在啃石头!”
活佛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张叠得整齐的经纸,上面用朱砂画着奇特的符号。“这是半个月前在灵塔殿发现的。” 他把经纸展开,符号边缘泛着暗紫,“寺里的老经师说,这是失传的‘锁脉符’,能把地脉气困在地下,再用浊气慢慢侵蚀 —— 雪山融水的源头连着灵塔地脉,气一锁,水就少了,草场也跟着黄了。”
我摸出布囊里的地脉石,石头刚碰到经纸就发烫,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不是普通的锁脉符。” 周玄的玄鸟杖往经纸上一点,蓝光顺着符号游走,竟在符尾看出了断裂的痕迹,“有人改了符式,把浊气引到您身上 —— 灵塔地脉与您的修行气脉相连,地脉受困,您自然会受反噬。”
活佛闭上眼睛默念经文,指尖在膝头的佛珠上滑动。“昨晚我梦见雪山在流泪,灵塔在发抖。” 他睁开眼时,眼底闪过一丝决然,“请陈先生出手吧,我知道你们护的是地脉,也是众生 —— 只要能救这片草原,寺里的一切都可以用。”
我们跟着堪布往灵塔殿走,殿内三座灵塔静静矗立,中间一世噶玛巴的灵塔最是黯淡,塔基的莲花纹上蒙着层灰,连鎏金的塔顶都失去了光泽。周玄的玄鸟杖往塔壁一靠,杖头蓝光突然暴涨,顺着塔缝往地下钻,很快传来 “滋滋” 的声响,像是在灼烧什么东西。
“地宫入口在塔后。” 苏清月的平板上显示出灵塔的三维扫描图,地宫位置亮着刺眼的红点,“浊气全聚在那里,形成了漩涡 —— 锁脉符的阵眼应该就在地宫中央。”
打开地宫石门的瞬间,一股腥气扑面而来。地宫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灰气,几盏长明灯早已熄灭,中央的石台上摆着个黑陶罐,罐口插着三根染血的桃木钉,符纸贴满罐身,正是活佛拿出的那种锁脉符。灵虫们的绿光突然变得尖锐,从笼里飞出来,在陶罐周围盘旋,绿光所及之处,灰气滋滋作响地退开。
“先破符,再取钉,最后净化陶罐。” 我把桃树枝递给老堪布,教他用树枝尖蘸着掺了地脉石粉的清水,顺着符纸边缘划圈,“动作要轻,符纸一破就往后退,浊气会反扑。”
老堪布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划动桃树枝。第一张符纸破裂的瞬间,陶罐突然震动起来,灰气从罐口喷涌而出,直扑向灵塔方向。周玄早有准备,玄鸟杖横在胸前,蓝光结成屏障挡住灰气,“快!让灵虫引导地脉石的气!”
小木立刻把灵虫笼放在石台上,灵虫们的绿光汇成一束,射向我手中的地脉石。石头瞬间变得滚烫,我把它按在陶罐上,绿光顺着符纸的裂缝往里钻,罐身的灰气像潮水般退去。苏清月趁机拔掉桃木钉,每拔一根,灵塔就轻微震动一下,塔基的莲花纹渐渐恢复了光泽。
当最后一张符纸被桃树枝挑破,陶罐 “咔嚓” 一声裂开,一股清澈的地气从裂缝中冒出来,顺着灵塔往上窜。殿外突然传来欢呼,堪布跑进来喊道:“活佛醒了!灵塔的灯亮了!”
我们回到禅房时,活佛正坐在窗前,脸色红润了许多,酥油灯的火焰稳稳跳动,坛城沙画旁的细沙不再滑落。他手里拿着那颗地脉石,石头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多谢陈先生。” 他把石头递回来,指尖在上面轻轻一点,“这石头沾了灵塔的地气,以后测地脉时会更灵。”
小木突然指着窗外,灵虫们的绿光正围着灵塔飞,塔尖的金宝幢重新发出清脆的铃声。远处的雪山在阳光下闪着光,牧民们欢呼着往河边跑 —— 雪山融水顺着河道流下来了,比之前多了一倍,浑浊的河水也变得清澈。
“不是我救了您,是地脉自己醒了。” 我把地脉石放进布囊,桃树枝的算珠重新亮起绿光,“邪术锁的是地脉,也是人心 —— 您的修行气脉连着灵塔,连着雪山,连着草原,只要地脉顺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活佛笑了,从藏经阁取来一本手抄经卷递给我。“这上面记载着灵塔与地脉的关系。” 经卷的纸页泛黄,上面画着灵塔与雪山的连线,“老祖宗早就说过,灵塔是地脉的眼睛,雪山是地脉的根,护好它们,草原才会活 —— 你们做的,正是老祖宗想做的事。”
傍晚时分,寺里的炊烟与牧区的晚霞融在一起。灵虫们的绿光在草原上飞,牧民们牵着牛羊往河边走,喝了融水的牛羊精神了许多,连叫声都洪亮了。老堪布在灵塔旁摆上酥油灯,灯光顺着地脉的方向延伸,与雪山的月光连成一片。
我站在灵塔殿前,望着眼前的景象 —— 亮起来的灵塔、清澈的河水、欢笑的牧民,还有手里的经卷,突然明白,高原的地脉从来不是孤立的,它连着寺庙的香火,连着牧民的牛羊,连着活佛的修行,连着每一寸草木。邪术能暂时锁住地脉,却锁不住人与自然共生的初心。
周玄把玄鸟杖靠在塔壁上,杖头的蓝光与灵塔的光呼应。“接下来该去看看雪山融水的源头了。” 他望着雪山的方向,“锁脉符只是开胃菜,真正的问题可能在更高的地方。”
小木抱着灵虫笼跑过来,灵虫们的绿光对着雪山晃了晃。“灵虫说雪山上面有好亮的气!” 他仰着小脸笑,“比清溪村的地脉气还暖,我们快去看看吧!”
我摸了摸小木的头,把经卷放进布囊,与桃树枝、地脉石放在一起。远处的雪山在暮色中沉默矗立,灵塔的钟声在草原上回荡,像是在为我们指引方向。我们知道,高原的守护才刚刚开始,还有更多的地脉需要理顺,更多的困境需要面对,但只要带着这颗顺气的心,带着对自然的敬畏,就没有走不通的路。
夜色渐深,灵塔的灯光与草原的星光连成一片。我们的帐篷搭在灵塔不远处,布囊里的信物轻轻颤动,像是在与灵塔、与雪山、与草原对话。明天,我们将向着雪山出发,去寻找地脉的根源,去守护这片纯净的土地 —— 就像我们在每一个地方做的那样,带着初心,带着希望,让人与自然永远和谐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