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看章宗义还在考虑,他接着道:“章先生要是有兴趣,可以先少量试试,打开渠道后再慢慢扩大供应。”
章宗义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手术器械确实是医疗行业的刚需,比药品还专业。
现在搞这些优质的德国高端货,前期销量肯定不大,但这是抢占先机,更是布局未来。
况且西医院数量逐年增多,医生对进口器械依赖度高,替换成本大,一旦建立起渠道和信誉,后续扩展将事半功倍。
他缓缓地说道:“理查德先生说得对,医疗器械是长远之计。我先试试,订一批手术套装器械,跟阿司匹林一起铺货。”
他顿了顿,语气沉稳:
“但是。礼和得提供授权书、产品的证书和使用说明等资料,后续我看医院反馈再追加订单。”
他又想了一下,现在清末这种社会环境,搞欧洲的药品,一定得扯上礼和洋行这个虎皮。
于是,他提了一个想法:“另外,能不能成立个新的商行,名字就叫‘礼和仁义’,贵行能同意吗?”
理查德略一思索,随即露出赞许的神色:
“章先生深谋远虑。按我对中国文化的理解,这个名字,‘礼和’二字既承袭我行的信誉,又融合了仁义之道,实在是中西合璧的好名字。”
章宗义笑着说:“理查德先生,您知道吗?我的药行就叫‘仁义药行’。”
理查德恍然大悟,不禁拍手笑道:“原来如此!‘礼和’和‘仁义’这四个中国字真是绝配!我这就去向叔叔汇报这个合作的事情。”
站起身后,又对章宗义道,“放心,我会想办法促成合作的。”
章宗义一点都不担心双方合作不成。
这次和礼和洋行的成交量在这里放着呢,算上勃朗宁,军火成交了十多万银元,还别说牛皮和猪鬃的七万多银元成交量。
几天不到,已经是二十余万银元的贸易流水,这样的合作规模足以证明经济实力。
再说内地省份地方武装的这个身份,也是一个强有力的背景,就看理查德怎么介绍了。
过了一会儿,理查德从楼上下来,微笑并点头。
说叔叔同意双方新成立一家商行,用“礼和仁义”做商号名称,专门销售拜耳的阿司匹林和也得西拉的手术器械。
礼和洋行出资一成,负责从德国供货、提供相应的培训和品牌宣传,出具相关授权文件。
商行的日常运营管理、推广销售和地方关系的交涉等事宜,由仁义药行负责。
两人马上商议首批阿司匹林和医疗器械的订单明细,第一批货款两万五千多银元,礼和洋行同意以货款抵扣一成的出资。
理查德安排人准备授权书、产品资料和产品代理合同,他自己则亲自起草礼和仁义的合作协议。
一番忙活后,又经他叔叔审核,合同正式签署。
窗外黄浦江传来悠扬的汽笛声,章宗义心里已经画好了蓝图:
用“礼和仁义”这个名字,既借了礼和洋行的声势和信誉,又扩展了仁义的医药路子,中西合璧,正是时候。
这不光是生意的拓展,更是把现代医疗资源引进内地民生的一步。
这么一想,自己也算在推动医疗行业发展方面干了件大事。
章宗义看着纸上那些精细的德制剪刀和止血钳图样,仿佛已经看到它们在内地手术室里闪闪发光的样子。
不过眼下这市场,只有大药房和少数教会医院有采购能力,军队医院还没有建立,但普遍接受了战地西医外科救治的理念。
西安现在有个英华医院(今西安第四医院)是英国基督教办的西医医院,倒可以当作切入点。
在这个交通不便的年头,自己能就近供货,也是解决西医院的采购难题,应该好谈供货的合作。
和理查德约好后天直接把药品和器械送到仓库,和军火枪械一起收货结算。
章宗义辞别后回到礼查饭店。
第二天,他睡了个懒觉,出门到南京路上的亨得利钟表行,挑了几款价格在十银元以下的瑞士小厂生产的怀表。
买了五六十块,他还特意让店家把每块怀表都配个木盒,显得很庄重,打算回去时送给朋友或手下的骨干。
又买了一些西式糖果、洋酒和杭纺宁绸等礼品,装了六大箱,让店里的伙计送到自己租赁的库房。
第三天上午,章宗义吃了早点,就晃晃悠悠地来到库房,陈大根等五人已经在库房前等候。
没过多久,理查德的货车也到了。
先到的是五百支毛瑟九八步枪84箱,五十支毛瑟驳壳枪5箱,五十万发步枪子弹334箱,五万发手枪子弹50箱,还有十具蔡司望远镜。
紧接着是药品和医疗器械。
两百件德制医用器械,共十二大木箱,每箱都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
阿司匹林药品片剂瓶装和粉末纸封共计三百木箱,贴着拜耳的注册商标和礼和洋行分装的货物信息。
卸完货后,章宗义一一核对清单,确认无误后在交接单上签字。
章宗义拿出德华银行的汇票,结清了剩余的货款。
理查德收下汇票,紧紧的握着章宗义的手,用力的上下晃动了数下,微笑着道:“合作愉快,我的朋友。”
说完,他叫了两个工人,从他的马车上搬下来两个木箱。
“这是我给你和威廉准备的礼品,德国葡萄酒雷司令,一人一箱。”
章宗义笑着道谢,让陈大根接过木箱。
理查德走到章宗义的身边,压低声音说:
“这两天要注意点,虹口日本洋行的仓库被人打劫了,巡捕房正在追查,据说丢了食糖和棉布,你装货要小心些,别惹上麻烦。”
章宗义点头致意,让理查德放心,自己有办法。
两人互相告别,理查德驾车离去。
他转身给陈大根结清了工钱,等他们走后,直接把库房的货物收进帐篷空间里。
退了库房,回到礼查饭店房间,订了返回汉口的船票,计划明天启程。
这次的上海之行就圆满地画上了句号,解决了枪械弹药的问题,还开辟了一个西药和医疗器械的销售市场,又和礼和洋行搭上了合作关系。
关键是,关键是,收入了很大,很大的一票。
招商局的火轮船拉出一声汽笛的长鸣“呜……”,慢慢地驶离了码头,冒着黑烟,朝着长江上游的汉口方向驶去。
江风拂面,章宗义立于甲板之上,望着渐行渐远的外滩轮廓,心中波澜不惊。
此行虽有些惊险,但更多的是惊喜。
怀表在衣袋中静静嘀嗒,仿佛与他心跳同频。
船行三日,即将进入长江三峡险段,两岸峭壁如刀削斧凿,江流湍急,船身微微震颤。
章宗义握紧栏杆,目光扫过险滩暗礁,心中盘算着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