齿轮撞击铜管的瞬间,蒸汽机核心发出低沉嗡鸣。陈墨掌心的伤口还在渗血,那滴血顺着接口滑入内部,整台机器像是活了过来,金属缝隙里泛起微弱红光。
李青萝立刻蹲下身,把耳朵贴在地面。她听到了水流动的声音,不是从远处传来,而是从地下深处,沿着某种管道系统在推进。
“它连着整个水脉。”她说,“前朝人用这台机器控制七省灌溉。”
完颜玉站在洞口,手中握着鹰笛。她吹了一声短音,追风隼从高处俯冲而下,落在她的臂甲上。鹰爪上绑着一块布条,上面是突厥文写的密报。
“上游三十里,突厥正在埋炸药。”她抬头看向陈墨,“他们要在子时掘堤,引洪水冲毁南洋七岛的农田。”
陈墨没说话,走到“河图洛书”装置前。十二个青铜旋钮排列成环形,每个都刻着不同的水系名称。他伸手试了试其中一个,纹丝不动。
“需要启动信号。”他说,“只有完整的指令才能激活系统。”
李青萝翻出随身携带的《黄帝内经》残篇,铺在地上。她对照星象投影,用炭笔在纸上写下几组数字。这是她根据阿拉伯记数法推算出的水位临界点。
“今天子时,地下水压会达到峰值。”她说,“如果我们提前注入低压蒸汽,就能引导水流改道。”
陈墨点头,“那就抢在他们爆破之前,先把河道定下来。”
完颜玉再次吹响鹰笛,追风隼腾空而起,飞向高空。它盘旋了几圈,突然投下一枚信号弹,落在远处一片洼地中央。
“那里可以做蓄水库。”完颜玉说,“地势低,能存住水。”
陈墨盯着那片区域,想起楚红袖炸开的火坑。那条裂痕正好通向洼地,天然形成了一条引流通道。
“就用那条坑做主渠。”他说,“让水流顺着它走。”
李青萝取出银针,在指尖轻轻一刺,挤出一滴血,混进润滑油里。她将油涂抹在十二个旋钮上,一边涂一边低声念着古方里的咒语——那是毒医世家代代相传的“通灵引”。
“这不是迷信。”她解释,“古人发现某些生物酶能降低金属摩擦系数,血液里的蛋白就是其中之一。”
旋钮开始松动。陈墨按照李青萝给出的时间节点,依次转动每一个旋钮。每转一个,地下就传来一阵震动,像是某种阀门被打开。
完颜玉不断接收追风隼传回的消息。突厥的炸药已经安置完毕,先锋骑兵开始集结。
“还有半柱香时间。”她说。
最后一枚旋钮归位。整座溶洞剧烈晃动,地面裂开一道细缝,清澈的水流从中涌出,顺着火坑的方向缓缓流淌。
“成了。”李青萝松了口气。
但水流太慢。照这个速度,等不到子时,洪峰就会冲垮堤坝。
陈墨从腰牌中取出一枚青铜片,插入主控接口。蒸汽机核心轰然加速,管道内的压力迅速提升。地下传来更大的轰鸣,水流猛地变急,像是一条被唤醒的长龙,奔腾而去。
远处百姓看见清流从地底涌出,沿着荒地向前推进,纷纷跪倒在地,有人喊出了“圣河”。
完颜玉骑马赶到河边,确认水流方向无误。她刚要返回枢纽,天空突然响起箭矢破空声。
突厥骑兵来了。
数百名弓手列阵逼近,箭雨覆盖河道入口。几名正在加固堤岸的民夫当场中箭倒地。
“点火!”完颜玉大喊。
早就布置好的硫磺草带被点燃。火焰顺着干燥的草丛迅速蔓延,形成一道赤色屏障。浓烟滚滚升起,遮蔽视线。
陈墨下令连弩队出击。慕容雪带着队伍从侧翼包抄,架起连弩,箭头浸满火油。
敌骑靠近百步之内,第一轮齐射发动。火箭划过夜空,击中硫磺带,轰的一声,火墙暴涨数丈。战马受惊,前蹄扬起,阵型大乱。
有骑兵试图绕行,被埋伏在高处的哨兵发现。信号旗挥动,第二波连弩发射,数十支箭钉入敌群,逼退冲锋。
战场边缘,李青萝带着医疗队抢救伤员。她用金疮药敷住伤口,又让人抬来竹担架,把重伤者送往后方。
火势渐稳,但李青萝忽然皱眉。她蹲在烧焦的硫磺草旁,捏起一点灰烬,放在鼻尖嗅了嗅。
“这不是普通的硫磺。”她说,“里面掺了东西。”
她取出银针,蘸了灰烬,针尖立刻变黑。
“是三皇子用的那种秘药。”她抬头看向陈墨,“他在我们内部还有人。”
陈墨站在观澜台上,望着燃烧的河道。火光映在他脸上,青铜腰牌发烫。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记录册,上面写着刚才的水流数据。
完颜玉策马回来,停在他身边。“追风隼发现西岸有动静,可能是残兵。”
陈墨合上册子,“派两队巡防,不要深入。”
完颜玉应了一声,正要调转马头,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异响。
不是箭矢,也不是爆炸。像是金属断裂的声音,从地下传来。
李青萝快步走来,手里拿着一段从火场边缘捡到的铁管。管壁上有明显的腐蚀痕迹,内层附着一层白色结晶。
“这东西不该出现在这里。”她说,“它是蒸汽机零件的材料。”
陈墨接过铁管,翻看底部刻痕。那串编号他认得,是泉州港新造船只上的标准件。
有人把现代零件埋进了古代水利系统。
完颜玉拔出腰刀,指向西岸,“要不要派人去查?”
陈墨没有回答。他盯着铁管上的编号,手指慢慢收紧。
李青萝转身去取药箱,准备化验结晶成分。
火墙仍在燃烧,热浪扑面。一缕黑烟飘过观澜台,掠过陈墨眼前。
他的手指突然抽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