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针破空,划出细密声响。那道黑影在岩壁间翻滚,躲过第一波攻击,落地时脚尖一点,又向深处退去。
柳如烟手指未停,琵琶弦再次震动,剩余的银针在半空中转向,追着黑影钉入石缝。一声闷哼传来,黑影踉跄了一下,但没有倒下。
楚红袖咬牙撑住右臂,刚才引爆火药装置让旧伤裂得更深。她盯着黑影消失的方向,低声说:“没死透,还在动。”
就在这时,洞口外传来脚步声。两个人影出现在石门前,走在前面的是陈墨,手中握着青铜腰牌,光从腰牌边缘反射出来,照在地面上。
郑和跟在他身后,脸色平静,目光扫过满地傀儡残骸,最后落在中央的青铜巨钟上。
“情况如何?”陈墨问。
楚红袖走上前,从怀中取出那本《机关全术》,递了过去。“这是在巨钟底下找到的,封皮上的字是前朝天工阁的篆体。”
陈墨接过册子,翻开第一页。纸张泛黄,墨迹清晰,上面画着一组复杂的齿轮联动图,旁边标注着“引水三十六法”。
他继续往后翻,第三页出现一幅完整的溶洞布局图,与眼前地形完全一致。图下方写着一行小字:“星枢引气,齿轮动泉。”
陈墨抬头看向巨钟底部,蹲下身用手拂去积尘。果然,在铜板接缝处发现了几个嵌套的齿轮,排列方式与图纸一致。
“这地方不是天然形成的。”他说,“是前朝人建的机关枢纽。”
郑和这时走了过来,默默将随身携带的罗盘放在石桌上。罗盘指针一开始微微晃动,随后缓缓停下,不再受地磁影响。
头顶裂隙透下的月光正好落在罗盘上,投影映在地面,形成一组星象图案。陈墨对照册子,发现这正是“天官七曜位”的位置。
“你早就知道这个罗盘能这样用?”陈墨看着郑和。
郑和没回答,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陈墨站起身,从腰牌中取出一枚半圆形青铜片,走到主齿轮前,将其嵌入凹槽。咔哒一声轻响,整个溶洞开始震动。
地面裂开一道缝隙,灰尘和碎石落下。随着金属摩擦的声音,一台锈迹斑斑的蒸汽机核心部件缓缓露出。它的结构精密,管道完整,虽然年代久远,但明显比陈墨在泉州港设计的更先进。
“这不是我们这一代的技术。”楚红袖低声说。
陈墨伸手触碰那台机器,表面冰冷,纹路清晰。他忽然想到南海海战时,楚红袖抛出的那枚齿轮——上面刻着殖民地坐标,而那个齿轮的样式,与此处的核心部件完全吻合。
“前朝已经掌握了蒸汽动力。”他说,“而且他们留下了坐标。”
郑和站在一旁,一直没动。直到陈墨转头看他,他才开口:“你们不该来这个地方。”
楚红袖立刻挡在陈墨身前,左臂义肢发出轻微的机械声,十二枚透骨钉已就位。
“你在阴山救过我们。”她说,“为什么现在要拦我们?”
郑和冷笑了一声,右手慢慢按上剑柄。
“我不是为了救你们。”他说,“我是为了等这一天。”
话音未落,他拔剑而出。剑身寒光一闪,直指陈墨。
楚红袖立刻出手,透骨钉射向郑和肩部。郑和侧身避开,剑势不减,直劈向地面裂缝中的蒸汽机核心。
陈墨一把推开楚红袖,自己跃后两步。剑锋擦着他胸前的衣料划过,留下一道裂口。
“你想毁掉它?”陈墨盯着他,“为什么?”
郑和站在星象投影中央,长剑斜指地面。他的衣领因动作滑落,露出后颈皮肤上一个刺青——狼头衔月,线条粗犷,深入肌肤。
陈墨瞳孔一缩。
这个标记他见过。完颜烈的铠甲上有同样的图案。那是突厥北部一个古老部族的传承印记,只有血裔才能拥有。
“你不是海商之子。”陈墨声音低了下来,“你是被收养的。”
郑和终于正眼看他。“我父亲是郑成功旧部,因私通海外被大胤朝廷诛杀。我母亲带着我逃到北方,被完颜部收留。我从小在草原长大,学的是牵星术,练的是东瀛剑法。”
楚红袖握紧刀柄:“那你这些年在我们身边,都是假的?”
“不全是。”郑和说,“我教你们绕过鬼门礁是真的,帮你们绘制航海图也是真的。我只是在等一个机会——等你们找到这里。”
陈墨沉默片刻,忽然问:“你知道这台机器能做什么吗?”
“当然。”郑和说,“它不只是动力源。它是治水的关键。前朝靠它控制黄河水脉,调节七省灌溉。谁掌握它,谁就能掌控中原命脉。”
“所以你要毁了它?”
“我要让它重新启动。”郑和摇头,“但不是由你们来启动。大胤已经腐朽,士族压榨百姓,官吏贪污成风。你们想改良,可改得了根吗?只有彻底推翻,才能重建。”
陈墨看着他,语气平静:“你以为完颜烈会给你重建的机会?他会把你当棋子用完就扔。”
“那也比跪着强。”郑和握紧剑柄,“你们这些人,总想着一步步改,一点点争。可有些东西,不动刀子是拿不回来的。”
洞内一时安静下来。蒸汽机核心静静躺在地缝中,表面锈迹斑驳,却仍能看出当年的精工细作。
陈墨忽然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碎齿轮。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刻痕,然后抬头看向郑和。
“你说得对。”他说,“有些东西,不动刀子拿不回来。”
他把齿轮攥进掌心,向前走了一步。
楚红袖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迅速移动位置,守住右侧通道。她的义肢已经充能完毕,只要郑和再动,她就会全力出手。
郑和看着陈墨走近,剑尖微微抬起。
“你不怕我杀了你?”他问。
“怕。”陈墨说,“但我更怕你走错这一步。”
他举起手中的齿轮,像是要递过去。
郑和眼神微动。
就在这一瞬,陈墨手腕一翻,将齿轮猛地砸向地面裂缝边缘的铜管接口。
一声脆响,火星四溅。
紧接着,整台蒸汽机核心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有某种力量正在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