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之上，尘埃落定。
那只由皇道法则凝聚而成的金色巨足并未散去，而是如同一座太古神山，死死地镇压在大地之上。
在那巨足之下，只有半截身躯露在外面的暗夜君王，此刻早已没了之前的不可一世。
他那身足以抵挡准帝全力一击的黑金战甲，此刻就像是脆弱的瓷片，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暗红色的圣血顺着甲胄的缝隙汩汩涌出，将周围的焦土染得更加凄艳。
但他没死。
身为准帝巅峰的强者，哪怕肉身几近崩碎，那旺盛如海的生命力依旧吊着他最后一口气。
“咳……咳咳……”
暗夜君王艰难地抬起头，那张被鲜血糊满的脸上，五官因为极度的痛苦和屈辱而扭曲成了一团。
他死死盯着悬浮在半空中的那道暗金身影，眼中的惊恐正在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疯狂。
“苏……苏哲……”
他的声音沙哑，像是喉咙里塞满了沙砾，却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怨毒。
“你以为……你赢了吗？”
苏哲双手负后，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他并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微微垂眸，那双深邃如渊的眸子里，倒映着脚下蝼蚁最后的挣扎。
“怎么？”
苏哲淡淡一笑，语气轻松得像是在和老友闲聊。
“你还有遗言？”
“还是说，你觉得你那个躲在乌龟壳里的主子，会为了你这条狗，真身降临？”
听到“主子”二字，暗夜君王眼中闪过一丝狂热的光芒。
“古皇……不可辱！”
他猛地咳出一大块内脏碎片，脸上却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天帝……嘿，好大的名头。”
“但你终究太年轻了。”
“你以为，本座来此屠城，真的只是为了杀几个凡人泄愤？”
暗夜君王一边说着，一边艰难地抬起那只仅剩的右手，掌心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漆黑如墨的古令。
那古令之上，刻着一个狰狞的“死”字，散发着一股让周围虚空都在腐烂的恶臭气息。
“这是……冥皇死令？”
远处，有侥幸存活的古华皇朝老皇主认出了此物，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
“快跑！！那是太古冥土的诅咒之源！一旦引爆，方圆百万里将化为永恒死地，连怨魂都无法超生！！”
“晚了！！”
暗夜君王狂笑，笑声凄厉如鬼哭。
“苏哲！你不是要护佑苍生吗？”
“你不是要立规矩吗？”
“本座今日就让你看看，你的规矩，在绝对的死亡面前，一文不值！！”
“爆！！！”
随着他一声怒吼，那枚漆黑古令瞬间崩碎。
轰隆隆——
一股无法形容的灰黑色死气，以暗夜君王为中心，瞬间爆发开来。
这不是普通的毒气，而是蕴含着“死亡”法则的本源诅咒。
它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死气所过之处，大地瞬间失去了色彩，变成了死寂的灰白。原本还在废墟中哀嚎的伤者，声音戛然而止，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腐朽，化作一具具干尸。
仅仅一瞬，那死气便扩散了千里，并且还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向着四周蔓延。
按照这个速度，不出十息，这片拥有数亿生灵的疆域，将彻底沦为鬼域。
这是阳谋。
也是绝杀。
暗夜君王赌的就是苏哲救不过来。
要么苏哲耗费本源去镇压死气，从而露出破绽，被随时可能出手的石皇偷袭。
要么苏哲坐视不管，任由这数亿生灵惨死。
一旦如此，刚刚建立的皇极天庭，那聚拢起来的众生愿力就会瞬间崩塌，苏哲的“无敌道心”也会因此蒙上一层阴影。
“哈哈哈哈……选吧！苏哲！”
“是看着他们死，还是……”
暗夜君王的狂笑声还在回荡。
然而。
下一刻。
他的笑声，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硬生生地掐断在了喉咙里。
因为他看到了苏哲的脸。
那张脸上，没有惊慌，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只有一种……看傻子般的怜悯。
“就这？”
苏哲轻轻吐出两个字。
紧接着。
他缓缓抬起右手，对着下方那正在疯狂蔓延的死气，虚空一按。
“定。”
嗡——！！！！
天地间，仿佛有一口无形的大钟被敲响。
一股玄奥且凌驾于万道之上的波动，瞬间笼罩了方圆百万里的虚空。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止了流动。
那原本如海啸般翻涌的灰黑色死气，竟然在苏哲这轻描淡写的一个字面前，瞬间凝固在了半空之中。
就像是一幅被按下了暂停键的画卷。
那些即将触碰到凡人躯体的死气触手，停在了距离他们鼻尖只有一寸的地方，再也无法寸进分毫。
“这……这是什么妖法？！”
暗夜君王双目圆睁，满脸的不可置信。
“言出法随？！不可能！你并未证道，没有天心印记，怎么可能号令天地规则？！”
他不懂。
他当然不懂。
苏哲修的不是顺天之道，不是借用天地的力量。
他修的是《皇极变道经》，是“我即是天”，是霸道地篡改、重写规则。
“在朕的领域里。”
苏哲缓缓收回手，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暗夜君王。
“朕说要有光，便不能有暗。”
“朕说你要死。”
“阎王爷来了，也留不住。”
话音落下。
苏哲掌心之中，猛地燃起一团金色的火焰。
那是吞噬了金乌大帝道果后，进化而成的“皇极帝火”。
“去。”
苏哲屈指一弹。
那朵金色的火苗，轻飘飘地落下，落入了那漫天凝固的死气之中。
轰——！！！！
就像是火星掉进了油桶。
那足以腐蚀大圣躯体的冥土死气，在遇到这金色帝火的瞬间，竟然变成了最好的燃料。
金色的火焰瞬间燎原，沿着死气蔓延的轨迹，疯狂反扑。
“滋滋滋——”
虚空中传来一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焚烧声。
那原本代表着死亡的灰色，在顷刻间被璀璨的金色取代。
而在那金色火焰的灼烧下，死气中的诅咒法则被强行炼化，竟然转化成了一股股精纯的生命精气，反哺给了下方那些原本濒死的凡人。
奇迹发生了。
那些原本已经干瘪的躯体，开始重新变得饱满。
那些断裂的肢体，在金光的沐浴下，开始生出肉芽，迅速愈合。
绝望的哭喊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里逃生的茫然，以及随之而来的……狂热。
“神迹……这是神迹啊！！”
“天帝显灵了！天帝救了我们！！”
“拜见天帝！！！”
数以亿计的凡人，在这一刻，无论男女老少，无论身处何地，全都朝着天空中那道暗金色的身影，重重地跪了下去。
哪怕膝盖磕在碎石上鲜血直流，他们也毫无所觉。
一股比之前在皇极殿内更加庞大、更加纯粹的白色愿力，从这片大地上升腾而起，如同一条条白色的巨龙，争先恐后地涌入苏哲的体内。
苏哲沐浴在愿力海洋中，身上的气息越发神圣，越发威严。
他低头，看着脚下那个已经彻底傻掉的暗夜君王。
“你看。”
苏哲指了指下方那些狂热的凡人。
“你费尽心机，不仅没能坏了朕的道心。”
“反而帮朕，收了一波好大的香火。”
“朕是不是该……谢谢你？”
“噗——！！”
暗夜君王气急攻心，再也压制不住体内的伤势，一口黑血狂喷而出。
杀人诛心！
这是赤裸裸的杀人诛心啊！
他不仅败了，还成了苏哲立威的垫脚石，成了苏哲收买人心的工具！
“杀了我……有种你就杀了我！！”
暗夜君王崩溃了，他疯狂地嘶吼着，一心求死。
落在这种人手里，活着比死更可怕。
“想死？”
苏哲摇了摇头，目光冰冷。
“刚才朕给了你机会，让你选个体面的死法。”
“可惜，你没珍惜。”
“既然你想玩火，想把这里变成炼狱。”
“那朕就成全你。”
苏哲伸出手，对着暗夜君王虚空一抓。
“起。”
那只镇压在地上的金色巨足缓缓消散。
暗夜君王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飘飞而起，悬浮在苏哲面前。
苏哲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了暗夜君王的眉心。
“封。”
一道金色的皇道法则，瞬间钻入暗夜君王的识海，化作无数道锁链，将他的神魂死死锁住。
不是封印修为。
而是封印了他的……痛觉屏蔽机制。
将他的感官，放大了整整一百倍！
“啊啊啊啊——！！！”
仅仅是风吹过伤口，暗夜君王便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声音之尖锐，简直不像人类能发出的。
“别急着叫。”
苏哲神色漠然。
他手掌一翻，掌心出现了一盏古朴的青铜灯盏。
那是他从金乌大帝的收藏里翻出来的，名为“炼魂灯”。
“你不是喜欢点火吗？”
“朕今天，就拿你的命，给这盛世，放个烟花。”
“也给那不死山里的老东西，提个醒。”
苏哲手指轻弹。
“去。”
暗夜君王的身体，在某种诡异力量的牵引下，竟然开始扭曲、折叠，最后被强行塞进了那盏只有巴掌大小的青铜灯盏之中！
须弥纳芥子。
“不！！苏哲！！我是石皇战将！！你敢点天灯！！石皇不会放过你的！！”
灯盏之中，传来暗夜君王微弱却充满恐惧的尖叫声。
点天灯。
这是修行界最残酷的刑罚之一。
以修士的肉身为油，以神魂为芯，日夜灼烧，直至油尽灯枯。
受刑者将在无尽的痛苦中哀嚎千百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石皇？”
苏哲托着那盏青铜灯，面露讥讽。
“你猜，他现在敢不敢出来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