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渊的手机还亮着，屏幕停留在那条主办方发来的邀请消息上。姜悦兮正把脸凑过去看，指尖刚要碰他手机，微信又弹出一条新通知。
是沈家管家发的。
【少爷，老宅会议提前了，明早九点，务必到场。】
她皱眉，“又是家族会议？”
“嗯。”他把手机翻面扣在茶几上，“每年一次的基金分配，躲不掉。”
“可你不是说今年不想参与了吗？”她坐直了些，“你说过要把时间留给我和孩子。”
“我知道。”他抬手揉了下眉心，“但这次不一样，爷爷亲自下的令，不来就是抗命。”
她抿了抿嘴，没再说话。
第二天一早，沈家老宅大厅已经坐满了人。长桌两侧都是沈家旁系、远亲、堂兄弟姐妹，连几个多年不见的叔伯都来了。气氛比往年更紧绷，空气里有种说不出的压力。
沈墨渊穿着深色衬衫进门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来了？”坐在主位的老爷子开口，声音不大，却压得住全场。
“爷爷。”他微微颔首，在指定位置坐下。
“今年的家族基金，总额两亿。”老爷子缓缓说道，“用途不变——支持有潜力的年轻一代创业或深造。但名额只有一个。”
厅内瞬间安静。
“只有一个？”有人小声嘀咕。
“没错。”老爷子看向沈墨渊，“而你，是唯一报名的嫡系继承人。”
众人哗然。
原来今年的规则变了。往年可以多人入选，今年却只准选一人，且必须经过全体成员投票表决。
“投票？”一个堂哥冷笑，“那岂不是谁人脉好谁赢？跟能力没关系了。”
“能力也要看。”老爷子说，“但更重要的是品性、担当，还有对家族的责任感。”
沈墨渊没说话，手指轻轻搭在桌沿。
“我听说，你最近忙着当什么‘准爸爸讲师’？”另一个堂姐笑着开口，“还上了母婴讲座的台？沈家未来的接班人，就这点格局？”
旁边有人跟着笑。
“怀孕的是姜氏千金吧？”又一人插话，“你们俩还没结婚，孩子都有了？这要是传出去，沈家颜面何存？”
“就是，万一以后分手，孩子归谁？基金会不会变成养外姓人的钱？”
质疑声越来越多。
沈墨渊终于抬头，“你们想问什么？”
“我们想知道，”刚才说话的堂哥身体前倾，“你现在的心思，到底是在家族，还是在女人肚子里的孩子上？”
全场静了下来。
沈墨渊看着他，语气平静，“如果我说，两者我都不会放弃呢？”
“那你凭什么拿基金？”堂哥冷笑，“资源有限，你一个人占着，别人怎么办？”
“我没有争。”沈墨渊说，“是爷爷让我来的。”
“可你要参选。”老爷子突然开口，“那就得接受质问。今天在座的，每个人都有资格竞争。你说你不争，可你的背景、资源、起点，早就赢了一大截。”
沈墨渊沉默片刻，“那您希望我怎么做？”
“证明。”老爷子盯着他，“证明你配得上这笔钱，也配得上沈家这个姓。”
“怎么证明？”
“放弃一部分东西。”老爷子说，“比如……退出某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或事。”
姜悦兮昨晚说过的话突然浮现在他脑海里——
*“你不只是爱我，还在认真对待我们的未来。”*
他闭了下眼。
再睁开时，声音很稳，“我不可能放弃她。”
“那就是选择她，不要家族支持？”有人立刻抓住话柄。
“也不是。”他说，“我可以接受考验，但不能用牺牲感情来换资源。”
“荒唐！”一位叔父拍桌，“你以为这是谈恋爱？这是家族决策！感情用事的人，根本不适合掌权！”
“那您觉得适合的人是什么样？”沈墨渊反问，“冷血？无情？连最爱的人都能舍弃？那样的人，就算拿到基金，又能走多远？”
“至少不会让家族蒙羞！”另一位长辈厉声说。
“蒙羞？”他忽然笑了下，“因为她怀孕了？还是因为我们未婚先孕？可据我所知，沈家上三代，哪一代没有私生子？哪一代没闹过丑闻？现在倒要拿道德绑架我？”
全场一静。
“你们问我凭什么拿基金。”他站起身，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凭我从高中起就在做市场调研，凭我大学第一个学期就拿了三个商业策划奖，凭我去年帮家族企业谈下东南亚代理权，赚了四千七百万。这些事，我没邀功，也没炫耀，因为我知道，做得好是本分。”
他顿了顿，“至于感情，我承认，我现在最在意的就是她和孩子。但这不代表我会失职。相反，正是因为有了她们，我才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才更能坚持原则。”
没人说话。
“如果今天的考验，是要我在家人和爱人之间选一个。”他环视一圈，“那我告诉你们，我两个都要。我不接受非此即彼的选择。你们觉得我不够狠，不够冷酷，那就随你们投。但我不会为了讨好谁，去伤害一个无辜的女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说完，他拉开椅子准备离开。
“等等。”老爷子叫住他。
他停下。
“你知道基金的附加条件吗？”老爷子问。
“不知道。”
“拿到基金的人，必须与家族指定对象订婚。”老爷子说，“这是今年新加的条款。”
沈墨渊眼神一沉。
“林家小姐，你见过，上个月宴会上来的那个。她同意了，只要你点头，明天就能签协议，后天办订婚宴。”
原来是这样。
难怪这几天林悦频繁出现在他常去的地方，难怪她朋友圈突然发了和沈家老太太喝茶的照片。
这是早就安排好的局。
“所以。”老爷子看着他，“你现在还要争取吗？”
沈墨渊站在原地，手指微微收紧。
他知道只要他说一句“我愿意”，眼前的所有压力都会消失。基金归他，地位稳了，甚至还能获得更多资源。
但他也会彻底失去她。
那个会因为他记得馄饨口味而笑出声的女孩，那个在讲座上为他骄傲得眼睛发亮的女孩，那个靠在他肩上说“我觉得我现在特别幸福”的女孩。
他不能骗她。
也不能毁掉他们之间的信任。
“我不接受。”他说。
“你说什么？”老爷子皱眉。
“我不接受订婚安排。”他重复一遍，“也不会为了钱去娶一个我不想娶的人。”
“那你就不怕什么也得不到？”一位堂弟讥笑，“到时候老婆孩子都养不起，看你怎么办！”
“我有奖学金，有实习收入，学校创业基金也能申请。”他看向老爷子，“就算没有这笔钱，我也能过得很好。但如果要用背叛换来资源，那我宁愿不要。”
说完，他转身往外走。
“沈墨渊！”老爷子突然喊了一声。
他脚步一顿。
“你真以为，没有家族支持，你能护住她一辈子？外面风大雨大，她现在看着光鲜，等你撑不住那天，她就会离开你。”
他慢慢转过身，“我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但我只知道一件事——如果我现在放弃了她，那我就真的什么都不配拥有。”
他走出大厅时，阳光正照在台阶上。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姜悦兮发来的消息。
【你在干嘛？我刚吃完苹果，宝宝踢了我一下，好像是在找爸爸。】
他低头看着屏幕，嘴角动了动。
回了个字：【在回家。】
刚锁屏，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哥！”是妹妹沈清瑶追了出来，“你真把基金推了？”
“嗯。”
“你知道那笔钱能做什么吗？够买下市中心一套复式，够付十年学费，够开三家连锁店！你就这么扔了？”
“我没扔。”他说，“我只是没要。”
“可爷爷说，下一个五年不会再设这个名额！”
“那就等下一个十年。”他把手机放进口袋，“总会有路走。”
“你是不是傻？”她气得跺脚，“你以为你是谁？超人吗？不用资源也能逆天改命？”
他看了她一眼，“我不是超人。我只是个想好好过日子的男人。”
说完，他继续往前走。
沈清瑶站在原地，忽然喊：“哥，如果有一天她不要你了，你会后悔吗？”
他脚步没停。
风吹起衣角，手机在口袋里又震了一下。
他没拿出来看。
只是加快了步伐。
走到巷口，他掏出钥匙准备解锁共享单车。
屏幕亮起。
又是她的消息。
【你说孩子们该叫的第一句话是爸爸，那我问你，要是他们学会说话那天，你不在身边，怎么办？】
他手指停在屏幕上方。
远处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来，车窗降下一半。
驾驶座上的男人冲他招手。
是他父亲的老助理。
“少爷。”那人开口，“老爷让我来问问……你最后那句话，是真的？”
“哪句？”
“关于配不配拥有的一切。”
他看着手机上未回复的对话，指尖缓缓滑动。
输入三个字：
【当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