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悦兮冲进校医院的时候，裤脚还在滴水。外面刚下过一场急雨，她从摄影棚一路跑过来，鞋子里全是湿的。
护士站没人，她探头往走廊看，听见最里面那间诊室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伤口要清创，最好留观两小时。”
“不用了，我待会还有事。”
是沈墨渊的声音。
她几步走过去，推开门。他坐在病床边，右手手背贴着纱布，边缘渗出一点红。医生正收起镊子。
“你怎么来了？”他抬头看她。
“你给我发消息说在医院，我能不来吗？”她走到跟前，盯着那块纱布，“怎么弄的？”
“刚才去器材室拿落下的实验报告，柜门弹簧断了，划了一下。”
“疼不疼？”
“就一下。”
她皱眉，“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刚处理完，怕你分心。”
她想起自己还在拍作业照片，手机一直静音。等发现消息时他已经到医院了。
“你每次都这样。”她说，“自己扛着，等事情过去了才说。”
“不是大事。”
“流这么多血还是小事？”她声音高了一点，“你知不知道我看到消息的时候手都在抖？”
医生看了两人一眼，默默走出诊室。
屋里安静下来。
沈墨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不想让你担心。”
“可我是你女朋友。”她站在那儿，声音软下来，“你受伤了，我比你还难受。”
他没说话，只是轻轻动了下手腕。
她拉过椅子坐下，“接下来几天不能碰水，写字都麻烦。学生会复选结果今天下午公布，你的演讲稿谁帮你打印装订？”
“我自己能行。”
“别逞强了。”她掏出手机，“我让室友帮忙带一份，顺便给你买点吃的。”
“不用麻烦别人。”
“这不是麻烦。”她抬头看他，“我喜欢为你做这些事。”
他顿了一下，嘴角微微动了动。
手机震动，是摄影老师发来的消息：【姜悦兮，补交的照片合格了，构图进步明显】
她把屏幕给他看，“你看，我也不是总拖后腿。”
“你从来没拖过后腿。”他说，“你一直都很努力。”
她笑了下，忽然想到什么，“对了，陆学长昨天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哪句？”
“就是那句‘太好的东西，反而让人不敢信是真的’。”
沈墨渊眼神沉了沉，“你觉得我们……不好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摇头，“我是说，有时候我会害怕。怕这一切太顺利，像做梦一样，突然就醒了。”
他转过身，正对着她，“那你现在摸我的手，是凉的还是热的？”
“当然是热的。”
“那我刚才疼得皱眉，是装的吗？”
“当然不是。”
“所以这不是梦。”他说，“是我真正在做的事。”
她看着他，忽然觉得鼻子发酸。
门外响起脚步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走过，手里拿着药盒。
她吸了口气，“下周我要代表社团去市里参加青年影像展，可能要请两天假。”
“去吧，我支持你。”
“你不觉得我太忙了吗？又是课程又是比赛，还老让你操心。”
“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他说，“只要你开心。”
她低头摆弄手机壳，“林悦昨天找我聊天，说我最近气色很好。”
“她跟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就是聊了几句穿搭。”她抬眼看他，“但我总觉得她话里有话。”
沈墨渊眉头微皱，“离她远点。”
“我知道。”她点头，“我不傻。”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她忽然站起来，“走，我送你回宿舍。”
“我自己可以。”
“不行。”她拽起他的胳膊，“你现在是伤员，得听我的。”
他没再拒绝。
外面雨停了，但风还挺大。她走得快，头发被吹乱了也不管。
走到男生宿舍楼下，她停下，“你上去休息吧，晚上别熬夜改材料。”
“好。”
她转身要走，他又叫住她。
“悦兮。”
“嗯？”
“明天影像展报名截止，如果你需要推荐信，我可以帮你写。”
“你会写推荐信？”
“学生会干过这类事。”
“那……谢谢你啊。”
“不用谢。”他看着她，“你要去的地方，我总想帮你铺平一点路。”
她心里一暖，刚想说话，手机响了。
是班长发的群通知：【校际辩论赛初选名单公布，沈墨渊入选主力队】
她抬头看他，“你报了辩论赛？怎么没跟我说？”
“昨天才决定的。”
“那不是又要占时间？学生会、物理实验、现在又加辩论……你到底有没有给自己留休息的时间？”
“有。”
“什么时候？”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
她愣住。
他笑了笑，“那时候不算工作，算充电。”
她瞪他一眼，“油嘴滑舌。”
“只对你这样。”
她哼了一声，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晚上我请你吃饭，算庆祝。”
“不去。”
“为什么？”
“你昨天说请我，结果到现在都没兑现。”
“那是你说要等期中考试后你挑地方！”
“我现在挑了，食堂一楼，六点半。”
她笑了，“行，我去晚了你别走。”
“我不走，走的是没饭吃的人。”
她摆摆手，快步离开。
回到宿舍楼，她换了双干鞋，坐在桌前翻相机里的照片。一张张看过去，都是今天补拍的作品。
最后一张是空荡的摄影棚，角落里有个人影靠墙站着，手里抱着设备箱。
她放大一看，是沈墨渊。
原来他一直在等她拍完。
她心跳快了几秒，赶紧给他发消息：【你什么时候进去的？怎么不说？】
回复很快：【看你专注，不想打扰】
她咬唇，又打字：【下次一定要告诉我】
【好】
放下手机，她打开电脑准备整理素材。刚点开文件夹，弹窗跳出来——
【青年影像展提交系统将于今晚十二点关闭】
她一拍脑门，差点忘了还要上传作品集。
立刻开始剪辑，调色，命名。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肚子也开始叫。
抬头看表，六点二十。
她抓起外套冲出门。
食堂一楼人不少，她扫了一圈，在靠窗位置看见他。他左手拿着筷子，右手缠着纱布，吃饭的样子有点笨拙。
她走过去坐下，“等很久了？”
“刚来。”
“手疼不疼？”
“还好。”
她夹了块排骨放进他碗里，“多吃点，补补。”
“你吃你的。”
“我得监督你吃饭，这是今天的任务之一。”
他没反驳，低头吃饭。
她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辩论赛打几场？”
“三场初赛，一场半决赛，如果进决赛再加两场。”
“那得打半个月。”
“嗯。”
“那你到时候会不会太累？”
“不会。”
“要是我和影像展撞时间了怎么办？”
“你去你的。”他说，“我会调整。”
“可我不想错过你的比赛。”
“你可以录下来以后看。”
“现场加油和看视频不一样。”
他放下筷子，“悦兮。”
“嗯？”
“我们都在往前走，不可能每一步都并肩。”
她看着他。
“但我保证，只要你在台下，我一定赢。”
她眼睛亮了，“这话可不能反悔。”
“我说话算数。”
吃完饭她陪他回宿舍楼下。路上她说起明天要准备的东西，他一边听一边点头。
快到地方时，她停下，“你上去吧，我回去了。”
他站着没动。
“怎么了？”她问。
“今天手受伤的事……”他低声说，“让你难过了？”
她点点头，“嗯。”
“下次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到做到。”
她笑了下，伸手轻轻碰了碰他包着纱布的手背。
他反手握住她指尖，很短的一瞬，就松开了。
“上去吧。”她说。
他转身走向宿舍门。
她站在原地看他背影，忽然喊：“沈墨渊！”
他回头。
“影像展那天，我要你给我写推荐信！”
“已经写好了。”
“真的？”
“在邮箱，署名日期是昨天。”
她怔住。
他笑了笑，“我说过，你要去的地方，我想提前铺路。”
她张了张嘴，最后只说：“那你等着，我拿奖回来。”
他点头，“我等着。”
她转身走了几步，听见身后传来钥匙刷卡的声音。
抬头看，他站在门禁处刷卡，左手扶着墙，右肩微微下沉，像是在忍着什么。
她皱眉，正想喊他，就见他抬起左手按了下太阳穴，动作很快，接着推门进了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