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把最后一块特级钢坯塞进熔炉时，陈队正蹲在锻钢台前翻父亲的旧工具箱。铁壳虫在玻璃缸里蜷成团，尾端的红点映着工具箱里的钢印——那是枚磨损严重的梅花章，边缘刻着“红源厂质检科”的小字。
“找到了。”她举起章往钢坯上盖，梅花印在通红的钢料上烙出青烟，“我爸说这章是传下来的，盖过的钢料，能抗住三千度高温。”
林默凑过来看，胳膊上的绷带刚换过，渗出血迹晕染成朵暗红的花。“闻远当年就是偷了这章，才把废料掺进军用钢。”他指尖划过钢坯上的纹路，“我爸追了他三天三夜，最后在炼钢厂的烟囱上给了他一刀，可惜没砍死。”
仓库外突然传来钢钎拖地的声响，铁壳虫在玻璃缸里炸了锅，触角直指门口——那里的铁皮门被凿出个洞，一只布满老茧的手伸进来，手里攥着半块带梅花印的钢片。
“是王伯。”陈队认出那是老锻工宿舍的看门人，去年冬天还给她送过父亲腌的艾草咸菜，“他怎么来了？”
林默抓起墙角的锻刀，刀鞘上的红绸子在风里飘得像团火。“王伯的左手在730事故里被钢水烫废了，这只手……”他突然皱眉，铁壳虫顺着刀鞘爬上来，在他手背咬了口，“是假的！”
门“哐当”被撞开，十几个蒙面人涌进来，为首的王伯扯掉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张布满刀疤的脸——是闻远的头号打手加洛，右手握着把淬了毒液的钢刺，刺身上的虎纹在火光里泛着绿光。
“林小子，你爸当年砍我那刀，今天该还了。”加洛的嗓门像被钢球磨过，左手突然爆开，露出里面的机械爪，“这爪子是用你们红源厂的废料做的，专克你们的特级钢！”
他身后的瘦猴甩出铁链，“哗啦”缠在锻钢台上：“洛哥，这台子底下肯定藏着好东西，挖出来卖了够咱们快活十年！”另一个疤脸接话：“听说红源厂的钢能造穿甲弹，要是卖给军火商……”
林默突然吹了声口哨，铁壳虫顺着铁链爬过去，在钢台上织成道黑网。“加洛，你以为换只铁手就能赢？”他的锻刀突然劈向钢料堆，火星溅得加洛满脸都是，“红源厂的规矩，锻钢先锻心，你这种靠废料凑数的，连提鞋都不配。”
加洛的机械爪突然弹出钢刺，直戳林默的胸口。林默侧身避开，锻刀反手劈向他的手腕，“当”的一声脆响，机械爪被劈出道豁口，露出里面缠绕的电线。铁壳虫趁机往豁口里钻，加洛惨叫着后退，机械爪突然短路，冒出阵阵黑烟。
“废物！”加洛一脚踹开旁边的瘦猴，机械爪横扫向陈队。林默拽着她往旁边一躲，钢刺擦着她的头皮飞过，钉进熔炉的砖缝里，毒液“滋滋”腐蚀着砖块，冒出股刺鼻的酸气。
陈队突然抓起锻钢台上的梅花章，往加洛的机械爪上盖去。钢印烙在铁皮上，发出“噼啪”的响声，机械爪瞬间僵直，铁壳虫像闻到血腥味似的，顺着钢刺爬进加洛的袖口，往他胳膊的伤口里钻。
“啊——”加洛暴怒着扯断机械爪，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断臂，“老子在黑拳场杀了七十三个人，还怕你们这两个毛头小子？”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钢珠，往地上一摔就炸成团白雾，铁壳虫在雾里挣扎着蜷成球。
“是麻痹烟！”林默拽着陈队往通风管道跑，锻刀在身后划出道银弧，挡住飞过来的钢刺，“屏住呼吸，这烟掺了辐射废料！”
管道里漆黑一片，陈队摸着墙壁往前爬，手指突然触到块松动的砖——里面是空的，藏着个铁皮盒。她用梅花章撬开盒盖，里面装着卷牛皮纸，画着红源厂的地下管网图，每个节点都标着“锻心台”的字样。
“我爸说的锻心术，原来在这里。”她指着图上的红点，“每个锻心台都藏着块特级钢，集齐了就能重铸红源厂的镇厂之宝。”
铁壳虫突然在她掌心爬成个箭头，指向管道尽头的铁梯。爬下去是间密室，正中央的石台上摆着块半人高的钢坯，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纹路，像幅立体的锻钢图谱。
“是‘百炼钢’的母坯。”林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滴在钢坯上就渗了进去，“我爸当年就是为了护它，才被闻远打断了腿。”
加洛的怒吼从管道口传来，伴随着机械爪抓挠铁皮的刺耳声响。陈队突然抓起石台上的钢钎，往钢坯的凹槽里插——“咔哒”一声，钢坯裂开道缝，露出里面嵌着的块玉，玉上的梅花纹在火光里闪着温润的光。
“是艾草玉。”她把玉贴在眉心，突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铁壳虫在她周围飞成道黑环，“我奶奶说这玉是传家宝，能驱邪避毒。”
加洛撞开密室的门时，正看见林默举起锻刀，往钢坯上劈去。百炼钢的碎片在半空炸开，像无数把小刀射向加洛，他惨叫着捂住脸，铁壳虫趁机钻进他的口鼻，很快就没了动静。
密室的墙壁突然震动起来，露出条通往炼钢厂的密道。林默拽着陈队往外跑，身后的百炼钢母坯在火光里慢慢合拢，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炼钢厂的烟囱在夜色里冒着烟，三号熔炉的火光映得半边天通红。陈队回头看时，林默正把最后一块特级钢扔进炉膛，钢花在他周围绽放，像无数个跳动的星子。
“红源厂的钢，从来不是靠硬拼。”他擦了把脸上的汗，锻刀在手里转了个圈，“我爸说过，真功夫藏在火候里，就像做人，要经得住千锤百炼。”
铁壳虫突然在他脚边聚成朵钢花，然后慢慢散开，钻进熔炉的砖缝里，再也没出来。陈队摸着口袋里的艾草玉，突然明白父亲笔记里的那句话——“锻心术，锻的不是钢，是守钢人的魂”。
远处传来警笛声，林默拽着她往炼钢厂的后门跑。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像两道永不弯折的钢钎，在红源厂的土地上，刻下新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