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校周海握着被挂断的电话，手臂僵在半空，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缓缓转身，看向机库中央。
王谦正平静地看着他，镜片后的目光无波无澜，嘴角甚至还挂着那副温和的学者般的笑容。
仿佛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对决，以及这通足以震动整个东海舰队高层的电话，都与他无关。
而高翔和他的“海雕”队员们，还沉浸在信仰崩塌的空洞之中，对外界的变化毫无察觉。
机库里的死寂，最终是被一阵由远及近的警笛声划破的。
那声音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尖锐，仿佛要撕开海城的整个天空。
不到十分钟，数辆挂着“东司”牌照的军绿色越野车，在前后警备车辆的护送下，如同一支钢铁利箭，直接冲到了蓝翔技校那扇破旧的铁门前。
吱嘎——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车门推开，跳下来一队荷枪实弹的警卫，动作迅疾地在校门口拉起了警戒线。
几辆刚刚闻讯赶到，挂着市府牌照的黑色轿车，被毫不客气地拦在了百米之外。
一位地中海发型的中年男人从车上下来，小跑着上前，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同志，我是市府办公室的，请问这里是……”
“军事禁区，无关人员退后！”
回答他的，是哨兵冰冷的面孔和黑洞洞的枪口。
中年男人的笑容僵在脸上，后面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为首那辆越野车的后门打开了。
一只擦得锃亮的军靴踏出，紧接着，一位头发花白，但腰杆挺得笔直的老者，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肩上扛着的金色将星，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烁着夺目的光芒。
中将！
东海舰队司令员，龙百川！
龙百川下车后，看都没看被拦在远处的市府车队，甚至没有理会前来迎接的警备负责人。
他的目光，直接锁定了远处那栋孤零零的实验大楼。
“司令员！”周海少校一个激灵，飞奔过来，在他面前“啪”地一个立正，敬了个标准到极致的军礼，头垂得几乎要埋进胸口。
龙百川只是从鼻腔里“嗯”了一声，迈开大步，径直朝着实验楼走去。
周海不敢多言，立刻小跑着跟上，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与几个小时前那个意气风发的王牌联络官，判若两人。
指挥中心的大门被推开。
龙百川带着一股雷厉风行的气势，走了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几位同样白发苍苍，但眼神锐利的老者，他们身上穿着没有军衔的特制工作服，一看便知是军工体系内的顶级专家。
龙百川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那块巨大的屏幕上。
他没有看瘫软在椅子上的高翔，也没有看站姿笔挺的蓝翔学生，更没有跟主人王谦打招呼。
他只是对着周海，用不容置疑的语气，下达了第一个命令。
“把刚才的对抗录像，再放一遍。”
“是！”
周海立刻操作起来。
很快，大屏幕再次亮起，那场刚刚结束的，一边倒的“屠杀”，重新上演。
画面上，五架“雨燕-7”拉开阵势，杀气腾腾。
而另一边，一百架“海东青”组成的黑色乌云，静默悬浮。
对抗开始。
当看到那片“乌云”如同拥有生命的流体，瞬间变形、拉伸，用一个匪夷所思的通道让过第一架攻击机，再反向合围绞杀时——
“停！”
龙百川身后，一名戴着老花镜的专家突然低喝一声。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屏幕前，手指几乎要戳到屏幕上。
“倒回去！慢放十倍！”
画面倒转，以极慢的速度播放。
那名专家死死盯着屏幕，嘴里念念有词：“不是预设规避……是实时演算！天呐……它的反应没有延迟！一百个节点，竟然做到了零延迟的分布式自主决策！”
“老张，你看这里！”另一名专家也发现了华点，他指着屏幕上那两条分化出来的“触手”，“它的攻击路径不是最优的，但却是最致命的！它放弃了最短距离，选择了最完美的战术分割路线！这……这算法逻辑……太可怕了！”
录像继续播放。
每一次绞杀，每一次变形，都让这几位见惯了尖端武器的老专家，控制不住地发出阵阵惊呼。
“完美！这是真正的智能化集群控制！”
“它的数据链带宽要多恐怖，才能支撑起如此复杂的实时协同？”
“有了这个，我们的航母战斗群……攻防能力将提升一个量级！这才是真正的未来海战！”
终于，录像播放完毕。
屏幕上，【完败】两个血红大字，静静地悬挂着。
指挥中心里，落针可闻。
那几位专家激动得满脸通红，看向屏幕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绝世瑰宝。
龙百川缓缓转过身。
他那双见证了无数风浪的眼睛，第一次，正式地、认真地看向了从始至终都站在一旁，没有说过一句话的王谦。
在所有人复杂的目光中，这位执掌着国家最强舰队的铁腕司令，没有质问，没有命令。
他迈步，走到了王谦面前。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高翔、周海等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动作。
龙百川对着王谦，这个看起来比他孙子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主动伸出了手，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和诚恳。
“王校长，我是龙百川。”
他的声音洪亮而有力，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我为我们之前的冒昧和无礼，向你道歉。”
他顿了顿，握着王谦的手，目光灼灼。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如何为我们国家的海防事业，做一点贡献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