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翔瘫在椅子上，汗水濡湿的作战服紧贴着后背，带来一片冰凉。他目光呆滞地看着屏幕，看着那片缓缓散去，恢复成单个图标的黑色机群，看着那个面无表情从控制台前站起来的年轻人。
“不……不可能……”一名海雕队员摘下耳机，神经质地摇着头，嘴里反复念叨着，“我们的‘獠牙’战术……不可能被这样破解……这不合逻辑……”
另一人则双手抱着脑袋，身体无法抑制地发抖，牙齿咯咯作响：“那是什么鬼东西……那根本不是无人机……是活的……”
他们毕生建立的，属于王牌军人的骄傲和信仰，在刚刚那不到三分钟的时间里，被碾得粉碎。
而他们的对手，那个叫李虎的学生，甚至没有多看他们一眼。他敬完礼，便转身归队，站得笔直，动作干脆利落，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微不足道的随堂测验。
他身后的四名同学，同样站得如松，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一边是崩溃失神的王牌，一边是平静如水的学生。
强烈的对比，像一记无声的耳光，扇在所有海军士兵的脸上。
一直站在队伍后方，负责联络的那名海军少校，身体无法自控地轻颤起来。他的目光在屏幕、李虎和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王谦之间来回扫视。
他脑子里反复回响着王谦在电话里说过的那句话。
“为了一棵树苗，放弃整片森林。”
他现在懂了。
他们这群所谓的王牌，所谓的“海雕”，在高翔这棵“树苗”的映衬下，是多么的自傲。
可人家蓝翔拥有的，是一整片能颠覆未来战争形态的，名为“蜂群”的恐怖森林！
“啪嗒。”
一声轻响，高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没有理会队员们的状态，一步一步，失魂落魄地走到场地中央，走到了王谦面前。
他的动作很慢，很沉重，像是脚上绑着千斤的铁块。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站定，然后，对着王谦，这个看起来比他还年轻的校长，深深地，九十度鞠躬。
整个上半身都弯了下去，与地面平行，姿势标准得像是在接受检阅。
“王校长，”他再抬起头时，声音沙哑，布满血丝的双眼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挫败，“我们……输得心服口服。”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腥味。
“这不是一个维度的技术。”
话音落下，那名少校的身体猛地一震，他彻底惊醒了。
赌局？输赢？高翔个人的去留？
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这根本不是一场简单的技术交流，也不是什么人才的赌局！
这是一种足以改变未来战争形态的颠覆性力量！
他一把推开身边还在发愣的队员，疯了一样冲到机库的角落，再次拨通了那个加密电话。
电话几乎是秒接，那头传来一个略带不耐烦的声音：“怎么样了？高翔那小子拿下了吗？我就说他……”
“首长！”少校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激动和颤抖，直接打断了对方，“赌局我们输了！但这不是重点！”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语气变得严肃：“输了？怎么回事？高翔连个技校都拿不下？”
“不是拿不下！是完败！是屠杀！”少校用最快、最简洁的语言，将刚刚那场如同神迹的“蜂群”之舞，一股脑地吼了出去。
“……一对一百！不！是五对一百！我们五架最先进的战机，连对方的机群边缘都没碰到，就被全歼了！全程不到三分钟！”
少校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死死攥着电话，手背上青筋暴起。
“对方只有一个学生在操控！一百架！首长！一百架无人机像一个整体一样在移动、变形、攻击！零延迟！完美协同！我们的战术在它面前就像小孩子的游戏！”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
“他们的技术，至少领先我们十年！不！是二十年！”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寂。
之前那个沉稳的声音，消失了，只剩下轻微的电流声。少校甚至能听到听筒里传来一声椅子被猛然推开的刺耳摩擦声，和一声压抑的惊呼。
足足过了十几秒，那个声音才再次响起，却变得异常急促和尖锐，仿佛换了个人。
“你说的是真的？周海！我问你，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用你的军人生涯担保？”
“我用我的命担保！”少校斩钉截铁地吼道，脖子上的血管都鼓了起来。
“首长，这不是人才的问题，这是一个巨大的技术宝藏！一个我们做梦都不敢想的技术金矿！我请求您，立刻，亲自过来一趟！这件事，已经超出了我们的处理范围！”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这次的沉默，比上一次更长，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少校能听见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他甚至不敢呼吸，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他隐约听到电话那头有低沉的、快速的交谈声，似乎正在下达什么指令。
最终，一个威严到极点，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果决声音，从听筒里炸响。
“稳住他！不惜一切代价，把他给我稳在学校里！不要让任何人接触他！”
“我马上向总司令汇报！”
“东海舰队最高指挥官，将亲自前往！”
“嘟——”
电话被挂断。
少校握着已经没了声音的听筒，手臂还在微微颤抖。他缓缓转过身，看向机库中央。
王谦正平静地看着他，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温和的学者般的笑容，仿佛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对决，以及这通足以震动军界高层的电话，都与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