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斜斜地照进院子，落在檐下的青石板上，暖得让人发懒。哑女搬了张小板凳，坐在竹匾旁剥新收的黄豆，指尖捏着豆荚轻轻一掰，“啪”地裂开，滚出两颗圆滚滚的豆子，落在瓷盆里发出清脆的响。
小虎从屋里拎出个竹筐，里面装着刚从地里拔的萝卜，带着泥土的湿气。“张婶说这萝卜腌着吃最好，脆生生的，配粥刚好。”他把萝卜放在石台上，拿起菜刀开始削皮，刀刃划过萝卜皮，露出雪白的肉，带着股清冽的水味。
哑女抬头看了看，见他削得有些急，萝卜皮削得太厚，便放下豆荚走过去，从他手里接过菜刀。她的动作慢些，刀刃贴着萝卜转，削下的皮薄得像纸，连成一串不断开。
“还是你手巧。”小虎笑着挠挠头，蹲在她旁边，拿起一个剥好的豆荚学着她的样子掰，却用力太猛，豆子蹦出去两颗，滚到了石缝里。他伸手去掏，指尖蹭了满手灰，引得哑女“噗嗤”笑出了声。
“笑啥，”小虎也不恼，干脆趴在地上找，“这豆子金贵着呢，丢一颗都可惜。”好不容易把豆子捏出来，吹了吹灰放进瓷盆，“你看，这不就找着了？”
哑女摇摇头，递给他一块布让他擦手，自己则拿起那两颗“失而复得”的豆子，放进嘴里轻轻嚼了嚼——生豆子带着点清甜，还有股土腥味。她眯起眼笑，眼角的细纹在阳光下像撒了金粉。
院门外传来脚步声，是隔壁的二丫，手里捧着个红布包：“哑女姐，俺娘让俺送几个柿饼来，说晒得差不多了。”红布掀开，露出几个圆胖的柿饼，霜白的糖霜沾在布上，甜香一下子漫了开来。
“替俺谢谢婶子。”哑女接过布包，塞给二丫一把刚剥好的黄豆，“拿回去给俺叔下酒。”
二丫捏着黄豆蹦蹦跳跳地走了，小虎凑过来看柿饼：“这柿饼看着就甜，去年吃的那个涩得很，今年准是晒透了。”他拿起一个想咬，被哑女拍开手。
“还没洗呢。”哑女端来清水，把柿饼一个个擦干净，才递给他一个，“慢点吃，别噎着。”
小虎咬了一大口，柿饼的甜混着糯，差点把舌头吞下去：“唔……好吃！比去年的强多了。”他含糊不清地说，又递了一个给哑女，“你也吃。”
阳光透过檐角的缝隙照在瓷盆里，豆子堆得越来越高，像座小小的金山。哑女剥得指尖发红，小虎便接过她手里的豆荚，笨拙地学着掰，时不时蹦出颗豆子，又慌忙去捡，惹得哑女总在一旁笑。
“别笑了，”小虎假装生气，把一颗圆豆子弹到她额头上，“再笑不给你吃柿饼了。”
哑女捂住额头，却笑得更欢了，眼角的泪花都笑了出来。风吹过院角的竹篱笆，带着萝卜的清甜味，还有柿饼的甜香，混着豆子的土腥气，在檐下缠成一团，像极了这慢慢过着的日子——不浓烈，却暖得让人踏实。
剥完最后一把豆荚，瓷盆已经满了。小虎把豆子倒进竹匾里摊开，让夕阳再晒上半晌。哑女则把萝卜切成条，撒上盐腌着，打算明儿再晒成萝卜干。
“等豆子晒好了，磨成豆浆给你喝，”小虎看着竹匾里的豆子，眼里闪着光，“再加点柿饼碎，肯定甜得很。”
哑女点点头，捡起地上的豆荚壳，扔进灶房的柴火堆里——这东西烧起来火旺，还带着点豆香呢。檐下的阴影越来越长，把两人的影子拉在一起，像幅没画完的画，浸在淡淡的烟火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