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输车停在b7通道口,引擎发出低低的响声。地上有油滴下来,碰到地面溅起一点小火花,很快就灭了。空气里有一股烧焦的味道,还有一股刺鼻的气味,让人喘不过气。
雷煌站在车边,灯光照在他身上,影子拉得很长。他的手放在枪上,指尖有点发麻,像是电流在跳。他盯着前面黑黑的通道,声音压得很低:“回去拿箱子,快点。”
艾德琳抱着一个黑色的盒子,手抓得很紧,指节都发白了。盒子上有奇怪的纹路,摸起来很冷。她没说话,但已经转身往实验室走。脚踩在碎地砖上,每一步都让她想起这里原来的样子。三天前这里还是好好的,现在全是废墟,还有没人管的尸体。
凯莉斯靠在墙边,耳朵在流血,血顺着脖子往下淌,在衣服上染出一片红。她呼吸很浅,每次吸气都头疼。背上有水晶碎片,随着她预知的能力轻轻震动。她点了点头,跟了上去。她不是听命令,是相信他们。
三人走进那片废墟。天花板塌了一半,钢筋垂下来,有些还在冒电火花。控制台的灯一闪一闪,像快断气的人。空气中飘着灰尘和雾气,在夜里看起来有点发绿。
雷煌踢开一块挡路的金属板,发出难听的声音。他蹲下,从角落拖出一个灰色的箱子。箱子上有几道深痕,像是被火烧过,边角也坏了,漆掉了不少,露出里面的金属。但锁是好的,密封圈也没坏。
“就用这个。”他说,语气很平常,好像只是拿了个工具。
艾德琳跪下一条腿,小心把黑盒放进箱子里。箱底垫着一层黑色的东西,软但结实,能防震。她又拿出一块刻着字的金属片,放进另一个格子。最后是那块有裂纹的符文板,她也放好了。
她用手慢慢扫过每个东西,指尖有一点光,检查它们是不是稳定。这是她师父教她的,也是她让自己冷静的方式。当光扫到符文板时,她感觉到一点点不对——频率偏了一点点,普通人感觉不到,但她听到了。
她停下,闭眼集中精神。三秒后,那种感觉没了。
“没事了。”她小声说。
凯莉斯站在旁边,手指按着太阳穴,指甲有点发青。她闭着眼,意识进入未来片段。背上的水晶碎片震动得更厉害了,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突然她睁眼,眼睛闪过一丝白光:“顺序对了。再动一下,可能会炸。”
说完她嘴角抽了一下。预知太费脑子,她早就习惯了这种痛。
雷煌点头,合上箱子。咔哒一声,三个锁扣都关上了,箱子开始抽真空,变得紧紧的。他把手贴在箱子侧面,蓝白色的电光从他指尖流进箱子,沿着上面的纹路蔓延,形成一层保护膜。这层膜撑不了太久,最多六小时,但够用了。
“弄好了。”他说,声音有点累,但他立刻压住了。
艾德琳从衣服里拿出三枚圆圆的核心,上面有审判庭的符号,边上还有小晶体。这些本来是用来清除污染的,现在只能拿来保命。她撕下一小块金属箔,用刀划破手指,血滴在箔上,慢慢画出三个小阵法。这是古老的血契术,用自己的生命能量激活护符。
她念了一段难懂的话,声音像风吹过缝隙。金光一闪,三个护符成了,上面有流动的线,然后被串进金属链里。
她把一个给雷煌,一个给凯莉斯,最后一个自己戴上。
雷煌接过时,护符有点烫,像是感应到他体内的电流,然后变凉了。他没说话,把链子绕过脖子,塞进衣服里。护符贴在他胸口的旧伤上,让他感觉平静了些。
凯莉斯伸手碰了碰雷煌的手。两人皮肤一碰,有种微弱的感觉传开,像是两股不一样的波找到了节奏。她再次进入预知状态,这次用雷煌的基因当锚点,看接下来六分钟会发生什么。
画面很快闪过:一条地下管道,里面很湿;一道锈住的门,只开了一半,刚好能过人;远处矿道被石头堵了,但底下有缝,能看到通风口。她看到他们三人走过黑暗,脚步轻,没人攻击。一切顺利。
接着画面变了,出现一辆战车——重型轨道突击车,炮口正在充能,能量快满了。时间很清楚:就是他们要冲出基地防护罩的时候。
她猛地收回手,嘴里发甜,嘴角流出血。看得太多,脑子受伤了。
“路线有了。”她喘着说,声音哑,“走地下冷却管道,去东边废弃矿道。那里没人管,地图也没标,应该安全。”
雷煌打开手腕上的终端,调出基地的地图。他放大东区,手指划过几条路,最后停在冷却管道的入口——已经失效了,标着红叉,写着“禁止通行”。
他点头:“可以走。”
“但只有十分钟。”凯莉斯补充,擦掉嘴角的血,“敌人的战车七分钟后到主通道,我们必须在那之前离开。”
艾德琳检查自己的终端。导航还能用,心跳监测开着,别的功能全关了省电。她把终端放进防水袋,绑在腰上。然后她拆下背包外层的干扰器,放在控制台上——这是个假目标,启动后会放出四个人的信号,引开敌人。
她知道有人会因此死。但她也知道,活着的人必须走。
雷煌走到车边,打开后厢。里面有一些补给,标签看不清,很多都破了,食物和药撒了一地。他清空一半空间,把箱子放进去,固定好。他又拿了两把备用枪,插在车门边,顺便把艾德琳的护符接到车上充电。
他动作很准,很稳,像练过很多次。其实这是他第一次逃命。
凯莉斯爬上副驾,靠着座椅。她没系安全带,手放在膝盖上,手指一直在抖——那是她在继续看未来。她眼睛半睁,瞳孔发白,盯着前面,好像能看见还没发生的事。
雷煌坐进驾驶位,椅子弹簧断了,硌得背疼,他没动。他插上钥匙,引擎响了一声,稳住了。仪表盘亮了几盏绿灯,燃料剩37%,勉强够跑出去,只要不被打。
艾德琳最后一个上车,关上门。她坐在后排,挨着箱子,手一直没松开。她抬头看雷煌:“我好了。”
雷煌看了眼镜子,又看了看凯莉斯。她嘴唇在动,像是在算时间。他知道她在盯着未来的每一秒。
他握住方向盘,手上的旧伤裂了,血渗出来,沾在皮上。这伤是三年前留下的,当时他用手扯断高压线。他没擦。
“等她信号。”他说。
车里安静下来,只有引擎声和终端的滴答声。时间好像变慢了。
凯莉斯突然抬手,五指张开,然后慢慢收。一次,两次。第三次时,她轻声说:“三……二……”
雷煌握紧方向盘,手发白。
“一。”
他踩下油门。
车子猛地冲出去,履带碾过碎石和断管,车身晃得很厉害。头顶的灯一个个炸开,玻璃渣像雨一样砸在车顶,啪啪作响。
前面拐角躺着一具尸体,胸口有个标志——灰蓝的螺旋三角,是“净火同盟”的,一群专门杀异能者的疯子。那人脸都烧黑了,明显是被能量武器近距离打中的。
车灯照在那张扭曲的脸上。
雷煌没减速。他知道回头就是死。
车子冲过拐角,进主走廊。右边墙塌了,火还在烧,热浪扑来,空气都在抖。左边是关着的门,面板黑着,打不开。前面三十米有岔路,一条通出口,另一条向下,写着“冷却系统维护”,字都快掉了。
凯莉斯突然转头:“那边!”
雷煌立刻打方向,轮胎摩擦地面尖叫。车子滑了一下,扬起烟尘,冲进下坡。坡很陡,引擎报警了,提示过热。
艾德琳抓住扶手,身体前倾:“稳住!”
雷煌双手用力,肌肉绷紧,控制方向。车轮压过一段松动的格栅,车子弹起来又落下,砰的一声,箱子也响了一下。她马上伸手扶住,眼神没变。
前面有道铁门,半开着,只能勉强过车。锈迹斑斑的门轴吱呀响,好像随时会断。
他盯着那道缝。
二十米。
十米。
五米。
车子擦着门框挤过去,左后视镜被刮飞,撞墙上碎成粉。三人都感到车身被挤压,像穿过一道生死门。
通道继续向前,空气变湿变冷,湿度升到92%。头顶管道不停滴水,落在车顶,声音杂乱。雷煌放慢速度,打开夜视。前面五百米有检修梯,通向竖井。
凯莉斯闭着眼,忽然说:“停。”
雷煌刹车,车子往前一冲。
车停了,她慢慢睁眼,眼睛从白变回正常,但还有点晃:“下面有人。”
艾德琳立刻摸向腰上的武器,动作很快。
“不是敌人。”凯莉斯摇头,“是守夜人。以前的巡逻员,还没走。”
雷煌看地图,显示那里没人。
“他们把自己藏了。”凯莉斯说,“但他们能看见我们。”
车里安静了一会儿。逃命的人遇上没走的人,通常会打起来,或者被背叛。但这次可能不一样。
雷煌沉默几秒,解开安全带,拿起枪。
“我去谈。”他说。
他下车,走了出去。
潮湿的空气里传来金属声,像是有人在动。他停下,举起双手,枪口朝下,表示不想打。
十秒后,三个人从竖井两边走出来,穿着旧维修服,戴着面罩,手里拿着老枪。带头的拿一把切割枪,指着雷煌,手在扳机上。
“你们不该来这儿。”他声音沙哑,透过面罩传出。
雷煌看着他,眼神平静:“我们也不想留下。”
那人没动,但眼神变了。
雷煌从怀里掏出一块牌子,扔过去。那人接住,低头一看,脸色变了。
“这是……第七区的编号。”
“现在是逃亡者的号。”雷煌说,声音不大,但很清楚,“我们要走矿道。让路,或者一起走。”
那人看着牌子,又看他。这块牌子属于一支早就没了的特勤队——执行过三次秘密任务,最后一次全员死了,官方是这么写的。
可眼前这个人,活生生站着。
他的手指,松开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