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还是不守?
“守?”
“拿什么守!拿你这副骨头去填城墙的豁口吗!”
“林澈,你个不知死活的酸儒!
真以为一把破剑就能吓住本将军?
就能挡住拓跋雄的三十万铁骑?”
他猛地指向林澈,对着周围那些被仙光震慑的刀斧手们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都他妈是死人吗!他只有一个!给我上!砍死他!”
“谁砍下他的脑袋,黄金百两,官升三级!”
“本将军已与拓跋大帅约定!
降了,大家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跟着这个疯子,只有死路一条!”
重赏,与求生的本能,是世间最猛的毒药。
一名离王威最近的刀斧手头目,抡起厚背大刀,朝着林澈的头顶悍然劈落!
“给老子死!”
其余刀斧手被瞬间煽动,眼中只剩下黄金与官职。
肃杀之气再度暴涨!
忉利天。
哪吒“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杨戬!你那剑到底行不行啊!”
孙悟空:“不行,俺老孙便亲自下去,一棒子将这些杂碎都打成肉泥!”
普法天尊的唇角,那抹冰冷的笑意再度凝结。
看。
这便是人性。
在绝对的利益前,所谓的“天道之善”,终究是镜花水月,不堪一击。
林澈,你的善念,斩得断刀剑,却斩不断人心最深处的贪婪。
将军府内。
面对当头劈下的夺命刀锋,林澈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乃至天上诸神都未曾料到的举动。
他不退。
不避。
不挡。
他迎着那雪亮的刀锋,向前踏出了一步。
他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尚方宝剑。
“天子剑在此,如朕亲临!”
“持此剑者,上斩昏君,下斩佞臣!”
“尔等,是要造反吗!”
这声大喝,裹挟着杨戬注入的“清源妙道”真意,化作无形的天雷,在每一个刀斧手的心头轰然炸响!
造反?!
这两个字,是刻在王朝子民骨血里的绝对禁忌!是凌驾于一切军令与利诱之上的天条!
所有人的动作,都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那个当头劈下的刀斧手头目,手中的大刀距离林澈的头顶不足三寸。
他的手臂剧烈颤抖,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恐惧。
就是这一刹。
林澈动了。
他手中的尚方宝剑,没有去格挡任何一把砍向他的刀。
而是化作一道迅疾无伦的流光。
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闪电。
“噗——!”
那道流光的目标,并非任何一个刀斧手。
而是那个藏在人群之后,满脸狞笑的幽州守将,王威。
王威脸上的笑容还未散去,便彻底僵硬。
他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肥硕的脖颈。
一截沾染着清净仙光的剑尖,从他的喉咙里,透了出来。
一滴温热的液体,顺着剑尖滴落。
然后,鲜血如开闸的洪水,从他嘴里、从他脖颈的伤口处,狂涌而出。
“嗬……嗬……”
林澈手腕一震,长剑归鞘。
全场死寂。
数百名刀斧手保持着举刀的姿势,僵在原地。
杀了……
他真的杀了……
当着几百名亲兵的面,一剑,就将幽州城的最高统帅,给杀了!
忉利天,同样一片死寂。
哪吒张大了嘴,半天没合上。
孙悟空抓耳挠腮:“好!好个书生!杀得好!杀得痛快!”
将军府内。
林澈缓缓抬起手,剧烈颤抖的手。
脑海里,是那具紧抱着僵硬婴孩的女尸。
是城中无数双空洞绝望的眼睛。
他死死咬住舌尖,用剧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林澈,你没有时间软弱。”
他对自己说。
“这座城,这些人的命,现在都握在你手里。”
那只颤抖的手,在想到“责任”二字时,终于稳住了。
他转身,一步步走向庭院主座的高台。
“踏。”
“踏。”
“踏。”
数百名刀斧手,竟被他一个人的气势所慑,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为他让开了一条路。
林澈走上高台。
“王威通敌叛国,意图献城求荣,已被本监军就地正法!”
“此,即为国贼下场!”
“现在,我给你们一个选择。”
“想活命的,想保住家人妻儿的,想让城中百姓不再易子而食的,就拿起你们的武器,跟我守城!”
“想跟他一样,当蛮人走狗的,现在,就滚出这座将军府!”
“我林澈,绝不阻拦!”
“但丑话说在前面,从你们踏出这个门开始,你们就不再是军人,而是叛徒!”
“城若不破,战后清算,你们有一个算一个,满门抄斩!”
“城若破了,你们以为拓跋雄会信守承诺?
看看城外那些被他们屠戮的村庄!
你们的下场,只会比那些百姓更惨!”
“路,自己选!”
一番话,如刀似剑,剖开人心!
台下,死一般的寂静。
片刻之后,不知是谁,第一个扔掉了手中的刀。
“哐当!”
清脆的声响,打破了死寂。
那名刀斧手对着高台上的林澈,双膝跪地,重重叩首。
“末将……愿随监军大人,死守幽州!”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哐当!”
“哐当!”
“哐当!”
兵器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
转眼之间,数百名刀斧手,连同那些原本在宴席上的将校,全都跪了下去。
“我等,愿随监军大人,死守幽州!!”
“死守幽州!!”
呐喊声汇聚成洪流,冲散了府中的酒气与脂粉气,化作一股冲天的铁血豪情!
忉利天。
哪吒看得热血沸腾,用力一拍大腿。
“好小子!有魄力!金刚怒目,只为降妖。此子心中,怀的是大慈悲啊!”
高台上,林澈强行压下心头的激动。
杀人立威只是第一步,如何收拾这烂摊子,才是真正的考验。
他一个文官,从未经历过此等场面,脑中千头万绪,一时竟不知该从何处着手。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而威严的声音,直接在他识海中响起: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先收其财,以安军心!
再开其仓,以聚民心!
最后,立棺城头,以表死志!
此三策,可定幽州!”
林澈一怔,这声音……他仿佛在久远的记忆中听过。
忉利天,轮回镜前。
托塔李天王,缓缓收回了捻动胡须的手,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一旁的姜子牙则微微一笑:“天王,你这隔空传念的《卫公兵法》,倒是借得巧。”
有了神仙“场外指导”,林澈瞬间心神大定。
他冰冷的目光,落在了那些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富商身上。
“来人!”
“在!”
“将这些脑满肠肥的国蠹,全部拿下!抄没其家产,充作军饷!”
“开官仓!放粮!”
“将王威克扣的所有军饷,即刻全数发放到每一个士兵手中!让他们吃饱饭!”
“还有!”
林澈指向府外,那个他拖了一路的东西。
“把我的棺材,抬到城头上去!”
“就立在幽州城墙的最中央!”
一道道命令,清晰果决,有条不紊。
整个幽州城,这台已经锈死、腐朽的战争机器,在这一刻,被他用最血腥、最直接的方式,强行重启!
军心,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凝聚!
民心,在这一刻,也看到了久违的希望!
当热腾腾的肉粥分发到城中每一个饥民手中时,整座死城,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与哭泣。
当那口黑色的棺材被高高立在城头时,所有守城的士兵,眼中都燃起了决死的光芒。
城在,人在。
城破,人亡。
监军大人,与吾等同死!
就在全城军民士气达到顶点的时刻。
“呜——呜呜——”
一阵号角声,从北方的地平线尽头,悠悠传来。
城头之上,正在分发兵器的林澈,动作一顿。
他抬起头,望向北方。
只见那白茫茫的风雪尽头,一条黑色的线,正在缓缓蠕动。
那条线,在视野中不断扩大,变粗,变厚。
那是一片移动的黑色汪洋,是足以吞噬天地的死亡浪潮。
黑压压的骑兵,遮天蔽日,滚滚而来。
真正的考验,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