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裴雪的视线转向季凌寒，声音里带着沉甸甸的托付，“你舅舅不在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你妹妹……别让她受委屈。”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内鬼没揪出来前，凡事要考虑周全。”
随后她又看向南优和季镇国，眼眶泛红，泪水顺着皱纹滑落：“姐姐，姐夫……我这辈子没求过你们什么，现在求你们，菀菀就拜托你们了……帮我和阿航，多看着她点。”
“你说什么胡话！”南优抓起她的手，眼泪掉在她的手背上，滚烫而急切，“你会好起来的，医生说了只要挺过这关就没事！菀菀还有你，我们都需要你，你不能丢下我们！”
裴雪轻轻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种看透生死的平静，还有一丝对人世的眷恋：“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她转头看向女儿，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动作温柔得像小时候哄她睡觉，“菀菀，以后要孝顺爷爷奶奶，还有外公外婆、姑姑姑父……常去看看你舅舅舅妈……别任性，要听长辈的话……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别让妈妈担心。”
“妈妈！您别说了！”南溪抱住她的胳膊，脸埋在她的被子上，哭得几乎窒息，“您会好起来的，我们还要一起回家，，一起过下一个元宵节……您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傻孩子……”裴雪拍了拍她的手背，目光再次投向沈耀，眼神里带着询问与确认，“我在直升机上……听到医生喊沈先生……应该就是你了。这次我能平安回来，都是你的功劳，对不对？”
沈耀刚要开口，季凌寒已经上前一步，声音带着敬重：“舅妈，您说得对。这次全靠沈耀，他动用了所有资源，连国外的势力都调动了，才从对方眼皮子底下把您救回来，舅舅的事也是他在背后运筹帷幄。”
裴雪点了点头，像是早就猜到了答案，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却异常清晰：“我知道……你喜欢菀菀，对不对？”
沈耀立刻俯身，膝盖几乎要触到地面，目光坚定地看着裴雪，语气郑重得像在对着天地立誓：“是的，阿姨。菀菀不是我的负担，是我的命，是我从小到大放在心尖上的人。从她小时候，我就发誓要护她一辈子。”
南溪惊诧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沈耀。
她知道沈耀对她好，却从没想过这份好里，藏着这么深沉的感情。
那些小时候被她遗忘的细节，雨天里一直举在她头顶的伞，被欺负时第一时间挡在她身前的背影，出国前塞给她的零花钱，此刻都像潮水般涌上来，拼凑成一份沉甸甸的爱意。
裴雪的脸上露出安心的笑容，那笑容驱散了病痛的阴霾，显得格外温柔。
她用力攥住南溪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又看向沈耀，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伸手。
沈耀立刻将手递过去，他的掌心温热而干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裴雪将女儿的手轻轻放在他的掌心，然后用自己的手，紧紧按住两人交叠的手，像是在完成一场庄严的仪式：“我把菀菀……交给你了……你愿意……用你的命，护她一辈子周全吗？”
“我愿意！”沈耀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无比坚定，字字千钧，“只要菀菀愿意，我会用我的一切护她周全，爱她一辈子，让她再也不受半分委屈。就算她暂时不能接受我，我也会守在她身边，做她最坚实的依靠，她走的每一步，我都陪着。”
“好……好……”。裴雪连说了两个“好”字，眼角的泪水终于滑落，滴在两人交叠的手上。
她转头看向南溪，眼神里带着愧疚与温柔：“菀菀，原谅妈妈擅自替你做决定……，这是妈妈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妈妈看得出来，沈耀是个好孩子，他比谁都在乎你，把你交给他，妈妈放心。只是……爸爸妈妈不能看到你穿婚纱的样子了，是爸爸妈妈对不起你。”
她又缓缓转头看向南优和季镇国，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最后的托付：“姐姐，姐夫……以后，菀菀就交给你们了……替我和阿航……看着她出嫁，看着她幸福……”。
这句话说完，她的手猛地一松，眼睛缓缓闭上，头轻轻歪向一边。
病房里的仪器突然发出刺耳的长鸣，尖锐的声音瞬间打破了所有的温情与宁静。
“妈妈！”南溪的哭声瞬间撕裂了病房的宁静，她扑在裴雪身上，身体剧烈颤抖着，却再也感受不到母亲掌心的温度。
沈耀紧紧抱住崩溃的她，一只手稳稳托着她的腰，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声音低沉而坚定：“菀菀，我在。”
他抬头看向病床上永远闭上眼的裴雪，在心里郑重默念：“阿姨，您放心，我一定说到做到，用我的命，护好她的一辈子。”
病房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落在裴雪安详的脸上，也落在沈耀和南溪交叠的手上，像是完成了一场跨越生死的守护交接。
护士闻声冲进来时，仪器上的曲线已经拉成一条平直的线。
南优腿一软，靠在季镇国怀里哭得几乎晕厥，季凌寒背过身去，一拳砸在冰冷的墙壁上，指节泛出血红，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短一个月，他失去了舅舅，又亲眼看着舅妈离去，胸口像是被巨石压着，连呼吸都带着钝痛。
沈耀始终紧紧抱着南溪，任由她的眼泪打湿自己的西装，另一只手稳稳地护着她的后颈，避免她因为过度悲伤而磕碰。
直到护士用白布轻轻盖住裴雪的脸，南溪才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在沈耀怀里，声音微弱得像小猫：“沈耀，妈妈是不是……真的走了？”
“是去陪南叔了。”沈耀蹲下身，与她平视，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他们在另一个世界，不会再受伤害了。”
裴雪的后事办得同样低调，与南航的葬礼相隔不过半月，南家老宅再次被素白的挽联覆盖。
南老太太握着沈耀的手说：“这段时间，一边照顾菀菀，还要来这边帮忙，辛苦你了。”
沈耀躬身应下：“奶奶放心，这是我该做的。”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份承诺不仅是对老太太的回应，更是对裴雪临终托付的践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