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反复了三四次,那钢琴声依旧不知疲倦地重复着。
黄十七开始打哈欠:“好听是好听,但单曲循环谁也顶不住啊……小闲子,想个办法跟这老哥唠唠呗?老这么弹下去,咱这委托费拿着也不踏实啊。”
张闲却摇了摇头:“他在用音乐讲述他的故事。强行打断,是对他的不尊重,也可能激起不必要的反抗。”
他站起身,没有走向钢琴,而是走到客厅另一侧,那里摆放着一个老式的留声机,旁边还有一摞黑胶唱片。他仔细翻找了一下,从中抽出一张,吹掉上面的灰尘,放在了唱盘上,轻轻将唱针搭了上去。
悠扬的、带着历史杂音的小提琴协奏曲在客厅里回荡起来,是同样充满思念与忧伤旋律的《梁祝》。
钢琴声在《梁祝》响起的那一刻,骤然停止了。
那个西装笔挺的男性虚影,第一次转过了头,模糊的面容“看”向了留声机的方向。他似乎有些疑惑,有些惊讶。
张闲对着虚影的方向,微微颔首,用灵力传递过去一道平和的信息:“先生的夜曲很美,令人感同身受。独奏难免寂寥,不如……听听这首?或许,能勾起一些不一样的回忆。”
他没有试图驱散,没有试图超度,只是像一个知音,提供了另一首同样承载着浓烈情感的乐曲。
这是一种冒险的尝试。如果这鬼魂执念深重,拒绝任何外来干扰,可能会被激怒。但张闲赌的是,一个如此沉浸在音乐中的灵魂,对同样优秀的、能引起共鸣的艺术,会有一种本能的接纳。
沉默在客厅里蔓延,只有《梁祝》的旋律在静静流淌。
那男性的虚影静静地“听”着,身影微微波动。许久,他缓缓抬起手,这一次,没有落在钢琴上,而是随着小提琴的旋律,在空中轻轻虚按,仿佛在无形的琴键上,为这首东方的经典协奏曲,配上属于他自己的和声。
一种无声的交流,通过音乐建立了。
当《梁祝》的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那男性虚影没有再重复他的夜曲。他转过身,彻底面向张闲,虽然依旧看不清面容,但那股拒人千里的隔阂感,似乎消减了不少。
一段破碎的、带着浓郁旧式西洋口音、却又异常清晰的意念,如同潮水般,涌入张闲的脑海,伴随着一些模糊的画面片段
他叫安东尼奥·罗西,一位来自意大利的音乐家,战乱年间受邀来到东方,在这栋洋房里教授音乐,也举行小型沙龙。他爱上了一位有着东方面孔、同样热爱音乐的富家小姐。他们在这架钢琴前相识,相知,相约要一起创作出最美的乐章。
然而,战争的阴云最终笼罩了这里。局势恶化,他不得不准备离开。临行前夜,他在这架钢琴前,为她弹奏了这首她最爱的《升c小调夜曲》,承诺战火平息后,一定会回来找她,完成他们未完成的协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