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7 章 毒雾围城
晨曦微露，京城的上空却并未像往常那般清朗。
一层诡异的淡青色薄雾贴着地面蔓延，不像寻常晨雾那般湿润清凉，反倒透着股甜腻腻的杏仁味儿。
长街之上，最早起来摆摊的张老汉刚把蒸笼盖子掀开，热气还没散尽，整个人便晃了两晃，一头栽倒在滚烫的灶台上。
紧接着，街角的更夫、早起倒夜香的杂役，如同被割倒的麦子，接二连三地软倒在地。
他们胸口尚有起伏，只是双眼紧闭，嘴角流涎，陷入了极深的昏迷之中。
六皇子府内，乱象已生。
几个洒扫的丫鬟晕倒在回廊下，手中的扫帚横七竖八。
赵澈披着外袍冲出书房，看着满院昏睡的下人，脸色铁青。
他抓过一块湿帕子捂住口鼻，快步走到前院。
穆清风正蹲在庭院中央的那口水缸沿上。他手里捏着半块碎瓦片，轻轻拨弄着水面上漂浮的一层极淡的油花。
那是昨夜露水凝结后落入缸中的。
“清风！”赵澈声音有些发闷，那是捂着帕子的缘故，“这雾有毒！
太医院刚才来报，半个京城的百姓都倒下了。
这一定是冥尊的后手！我们得立刻派人去搜寻解药，或者抓个活口逼问……”
“不去。”
穆清风手腕一翻，那块沾了毒水的瓦片“嗖”地飞出，精准地切断了三丈外一株枯草的茎叶。
他拍了拍手站起身，甚至没有看赵澈一眼，只是将视线投向了北面的天空。
“为什么？”赵澈急道，“百姓性命攸关！”
“满城下毒，却不致死，只是昏迷。”穆清风理了理袖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早饭吃什么，“这是饵。
等你把人手撒出去找解药，不管是去药铺还是闯黑窝点，去一个死一个。
那个戴面具的既然敢下毒，就把等着救人的网张好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瓷瓶，倒出一粒暗红色的丹药扔进嘴里，那是之前从黑风寨缴获的清心丹，虽不对症，但这毒既然靠水汽传播，药性必不猛烈，顶一顶足够了。
“那怎么办？总不能看着满城人睡死过去。”赵澈眉头紧锁。
“水是活的。”穆清风指了指那口水缸，又指了指护城河的方向，“要在这么短时间内让全城瘫痪，靠那点雾气没用，毒在水里。
京城的水源都在护城河，护城河的水是从玉泉山引下来的。”
他轻轻跳下水缸，紧了紧腰间的束带，那把略显破旧的铁剑在他腰侧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既然是流水，毒就要一直投。停了，毒就散了。”
穆清风迈步向府外走去，步子迈得不大，频率却极快，“我要去把那个倒毒药的手给剁了。”
赵澈看着那道瘦小的背影消失在迷蒙的毒雾中，握紧了拳头，转身喝令剩下的亲卫死守府门，不得妄动。
出了城，空气中的甜腻味儿反而淡了些。穆清风没有走官道，专门挑荒草丛生的野地穿行。
他的身形极低，在草丛中穿梭便如同一只灰色的狸猫，甚至连草叶都没怎么晃动。
这一路并不太平，京畿周围的几个哨卡都静悄悄的，显然守兵也都遭了殃。
玉泉山脚下，护城河的引水口处，水流湍急。
这里是京城水脉的总闸所在，平日里有人看守，此刻却是一片死寂。
三道人影正立在河边的巨石上。
那是三个身形极为相似的汉子，皆是赤着上身，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青灰色，上面绘满了五彩斑斓的蜈蚣、蝎子纹身。
老大正抱着一个半人高的黑色大坛子，将里面墨绿色的液体缓缓倒入河中；老二和老三则背对河水，手持两把如毒蛇吐信般的弯钩，警惕地盯着四周。
这便是江湖上臭名昭着的“毒煞”三兄弟，使得一手好毒功，早年间因为在川蜀一带毒杀整个村寨练功而被正道追杀，销声匿迹多年，没想到竟成了冥尊的走狗。
穆清风趴在五十步开外的一处土坡后，鼻翼微微扇动。
这里的毒气浓度比城里高了十倍不止，若是常人吸入一口，怕是立时就要毙命。
他没有任何废话，也没打算搞什么偷袭。对于这种玩毒的行家，偷袭往往意味着先踏入对方的毒圈。
穆清风缓缓站起身，右手搭在剑柄上。下一刻，他动了。
不是潜行，而是冲刺。
五十步的距离，在他脚下仿佛缩地成寸。草屑纷飞间，那道灰色的身影已如离弦之箭般射向河边的三人。
“有人！”老三最先反应过来，手中弯钩一扬，怪叫一声，“找死！”
他手腕一抖，弯钩上竟喷出一股黄色的烟雾，顺着风势朝穆清风罩来。
这是他们的惯用伎俩，那烟雾不仅有剧毒，还能遮蔽视线。
穆清风冲势不减，但在即将撞上毒烟的瞬间，他的胸膛猛地塌陷下去，整个人像是突然没了一口气——那是他在瞬间屏住了呼吸，封闭了全身毛孔。
“唰——”
剑光乍起。
穆清风的身影直接穿过了那团毒烟，那把毫无花哨的铁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白线。
老三脸上的狞笑还未散去，只觉得眼前一花，脖颈处便传来一丝凉意。
他下意识地想要抬手去摸，视线却突然翻转起来，最后定格在自己无头的躯体上。
一剑枭首。
“老三！”老二凄厉地吼叫一声，手中双钩并没有去救同伴，而是疯狂地向穆清风下盘钩去，钩尖泛着蓝幽幽的光，显然淬了剧毒。
与此同时，正在倒毒药的老大也反应过来，他猛地将手中的黑色大坛子砸向穆清风，坛口倾泻出的毒液如瀑布般泼洒而下。
前有毒钩，上有毒液。
穆清风面无表情，脚尖在湿滑的鹅卵石上一点，身体违背常理地在半空中横移了三尺。
那坛毒液泼在地上，瞬间将几块坚硬的岩石腐蚀得滋滋作响，冒起一阵白烟。
避开毒液的同时，穆清风手中的剑并未停歇。
他借着横移的力道，腰身一拧，铁剑从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斜刺而出。
这一剑不是刺人，而是刺向了老二攻来的弯钩。
“叮！”
一声脆响，精钢打造的弯钩竟被这一剑生生震断。
老二只觉虎口剧痛，半条手臂都麻了。还没等他变招，那柄铁剑已经顺着断钩滑了下来。
那是极其精准的控制力，剑锋紧贴着老二的小臂划过，带起一串血珠，然后毫无阻滞地没入了他的咽喉。
穆清风手腕一抖，抽剑回撤，侧身闪过老二喷涌而出的鲜血。
转眼间，三煞已去其二。
剩下的老大抱着空坛子，脸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他没想到这不起眼的少年竟如此狠辣果决，连杀两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而且自始至终都屏着气，丝毫不受毒气影响。
“啊！我要把你炼成毒尸！”老大狂吼一声，竟不退反进。
他的双掌瞬间变得乌黑肿胀，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风，朝着穆清风当头拍下。
这一掌若是拍实了，便是大罗金仙也得化成脓水。
穆清风依旧闭着气，脸色因为缺氧而微微发白，但眼神却冷得像是一块千年的寒冰。
他没有硬接这一掌，身形如泥鳅般向下一缩，直接滑到了老大的腋下。
这是毒煞老大这种大开大合招式的盲区。
铁剑无声无息地向上撩起。
这一剑极其阴损，却是最有效的杀人技。
“噗嗤！”
利刃切入皮肉的声音在哗哗的水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剑锋从老大的腋下刺入，直接贯穿了他的心肺。
穆清风手腕一转，搅碎了对方的心脏，随即飞起一脚踹在老大的小腹上，借力向后弹开，稳稳落在两丈开外的巨石上。
“呼——”
直到此时，穆清风才张开嘴，吐出一口早已憋得发烫的浊气。
毒煞老大的尸体晃了两晃，噗通一声栽进了护城河里，顺着湍急的水流向下游漂去，很快便没了踪影。
那黑色的毒坛摔碎在岸边，残存的毒液渗入泥土，周围的野草瞬间枯黄一片。
穆清风走到河边，看了看地上老二和老三的尸体，确认死透了之后，才蹲下身子，在老大的衣物残片旁挑挑拣拣。
这三人身上除了一些瓶瓶罐罐的毒药外，并无他物。
他站起身，走到上游的闸口处，用力扳动绞盘，将闸门缓缓落下了一半，减缓了水流速度，让后续的清水能够慢慢稀释河道中残存的毒性。
做完这一切，穆清风用河边的枯草仔细擦拭着剑身上的血迹。
铁剑虽然破旧，却被他保养得极好，此刻在阳光下泛着森冷的寒光。
毒源既断，城中的危机虽然还在，但已成了无根之木。
至于解毒，那是太医院那帮老头子的事，他只负责杀人。
穆清风收剑入鞘，没有丝毫停留，转身朝着京城的方向掠去。
既然冥尊的爪牙已经伸到了水源地，那京城内部，恐怕还有更大的风浪在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