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
高志华用笔杆重重敲了敲白板上的发动机结构图。
“你不是说熔穿吗？带上你的人，研究冷却介质！三天！我要看到初步配方和可行性报告！”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工程师大声应道：“保证完成任务！”
“老李！”高志华的笔尖又移到制导方案，“精度问题！你跟小刘，还有新来的博士，把卫星信号的滤波算法给我重写！误差必须压缩到一百米以内！”
“还有你，老赵！结构强度！带人建模，二十四小时跑仿真！我要知道这根‘细竹竿’什么时候会散架！”
高志华一口气下了七八个指令。
每点到一个人的名字，那个人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两眼放光。
张勤站在一旁，没有插话。
她看着高志华将她画出的骨架，拆解成一个个具体的任务，精准地分配给最擅长的人。
这才是她需要的项目负责人。
会议结束，整个E组实验楼像个高速运转的引擎。
走廊里到处是快步走动的人影和激烈的讨论声。
那台老掉牙的咖啡机二十四小时工作，空气里混着咖啡的焦香和机油味。
张勤回到自己角落的办公桌。
她没参与任何小组的讨论，而是打开了那个装满“废纸”的铁箱。
她抽出一份关于“端羟基聚丁二烯推进剂”的实验报告。
报告日期是五年前，结论是该推进剂低温性能不稳，不予采用。
张勤将报告摊在桌上，打开加密笔记本。
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一行行全新的分子结构式和反应方程出现在屏幕上。
五天后。
一辆大巴车在戈壁滩清晨的寒风中，停在E组实验楼门口。
车门打开，十三个背着双肩包的年轻人走了下来。
他们平均年龄不到三十岁，好奇地打量着这栋破旧的小楼。
高志华亲自站在门口迎接，脸上笑成了一朵菊花。
“欢迎欢迎！欢迎各位青年才俊，加入我们光荣的E-组！”
他领着新人走进大厅，老研究员们也纷纷探出头，看着这些新鲜血液。
高志华清了清嗓子，又召开了第二次全体会议。
能坐三十人的会议室，挤了将近五十号人，窗台上都坐满了。
高志华站在白板前。
“同志们，人到齐了，咱们的‘猎鹰’，今天正式上路！”
他先是将新人一一分配到各个攻关小组，然后开始听取工作汇报。
“老王，发动机冷却方案怎么样了？”
王工程师站了起来，眼窝深陷，布满血丝，但精神异常亢奋。
“报告！介质配方搞出来了！理论上可行！但是……”
他面露难色，“合成需要超高压环境，至少200个标准大气压。我们那台老反应釜，最高到50，再高就得炸！”
他话音刚落，负责制导的老李也站了起来。
“我们这边也卡住了！新算法需要大量数据迭代，可我们那几台破服务器，还是十五年前的奔腾处理器！跑一遍数据要十二个小时！等我们算出结果，导弹早飞没影了！”
一个刚来的结构力学博士也举手。
“高主任，张副主任，弹体的模块化连接，强度始终不够。我查了资料，国外的‘马赫环’锁死结构可以解决，但加工精度要求是微米级，我们车间那台最精密的机床……是八十年代的二手货。”
一个又一个问题被提了出来。
会议室里，刚才还激动得脸红脖子粗的老专家们，一个接一个地蔫了下去。
王工程师一屁股坐回椅子上，盯着自己的手，不说话了。
负责制导的老李摘下眼镜，用力揉着鼻梁。
整个会议室，安静得能听到窗外的风声。
所有人的视线，最后都落在了张勤身上。
张勤合上笔记本。
她站起身，走到白板前，看向高志华。
“高主任。”
“在呢！”高志华立刻站直。
“把刚才大家提到的所有设备，还有你们认为项目后续需要的所有仪器，列一张清单。”
张勤的声音很平静。
“型号，规格，数量，都写清楚。不用考虑预算。”
高志华嘴巴张了张，没发出声音。
不用考虑预算？
那台高压反应釜，进口的，一台上千万！还有超算、精密机床……全配齐了，四个亿都不够！
“张……张副主任……”高志华舌头打结，“这……这不合规矩，得重新报批……”
张勤没理他，从口袋里拿出内部通讯手机，当着所有人的面，拨了一个号码。
“喂，苏主任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整个会议室都听得清清楚楚。
“是张总工啊！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是不是E组那帮老家伙又缺什么了？”
张勤看了一眼嘴巴还张着的高志华。
“苏主任，‘猎鹰’项目启动，缺一批设备。”
“缺什么？你尽管开口！”苏元昌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我刚跟总后那边开完会，首长亲自下的命令，你们项目需要的任何东西，一路绿灯，要什么给什么！”
张勤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我需要一份采购授权。后续的设备清单，我会让高主任直接发给您。要求只有一个，一个月内，所有设备必须在055基地完成安装调试。”
“一个月？”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张总工，你这是要我的老命啊！有些设备从德国订货，光过海关就要半个月！”
“这是命令。”张勤只说了四个字。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十秒。
“……我明白了。”苏元昌的声音变得无比严肃，“我亲自去海关蹲着！一个月！保证完成任务！”
张勤挂断了电话。
她将手机放回口袋，转身，看向已经僵在原地的高志华。
“高主任。”
“现在，可以列清单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