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千面悲怆”那如同山峦般、散发着无尽悲伤与怨毒的庞大阴影堵截,后有记忆回廊精英守卫大军如同潮水般涌来的追兵。能量管道狭长的空间内,李癫小队被前后夹击,陷入了成立以来最危险的绝境!
那“千面悲怆”的巨大眼眸,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痛苦之井,仅仅是与之对视,就让人心神摇曳,无数被遗忘的悲伤记忆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铁木握弓的手微微颤抖,眼中闪过一丝泪光;石皮怒吼着,但那怒吼声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怆;就连铁卫734那冰冷的机械眼,光芒都闪烁不定,似乎运算核心都受到了情绪污染的影响。
“妈的……这玩意儿比刚才那个镜像还麻烦!”李癫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左肩的寂灭侵蚀在希望之种碎片的压制下暂时稳定,但依旧剧痛难忍。他能感觉到,这“千面悲怆”并非纯粹的物理存在,而是某种高度凝聚的集体悲伤情绪的实体化,物理攻击效果恐怕有限,而精神对抗,在场没人能扛得住它那浩瀚如海的负面情绪冲击。
后有追兵,前有强敌,硬拼死路一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癫的目光勐地扫过管道侧壁一处因之前战斗和混乱而变得极其不稳定的区域——那里空间结构扭曲,色彩斑斓错乱,隐约能听到各种不合逻辑的呓语和看到一些荒诞的画面碎片,仿佛是通往另一个诡异维度的裂缝!那是之前画家梵高和镜厅混乱多重冲击下,与某个未知区域产生的短暂交叠!
管不了那么多了!
“跟我来!跳进去!”李癫当机立断,指着那处不稳定的空间裂缝,对队员们嘶吼道。
“老大,那后面是什么地方?”石皮一边用石斧噼开一道射来的能量箭矢,一边吼道。
“不知道!但总比留在这里被做成悲伤标本强!”李癫说着,勐地催动刚刚吸入的那一缕精纯寂灭规则,混合着残存的紫霄血锈雷,化作一道暗红色的雷矛,并非射向敌人,而是狠狠轰击在那处本就不稳定的空间裂缝上!
轰咔!
裂缝被这股蕴含着“终结”与“破坏”规则的力量勐地撕开,扩大成一个足够人通行的、内部光怪陆离的洞口!更加清晰、更加荒诞的呓语和色彩从洞内涌出!
“走!”
李癫率先纵身一跃,毫不犹豫地冲入了那未知的洞口!石皮、铁木等人见状,也知别无选择,纷纷咬牙跟上!铁卫734庞大的身躯最后一个冲入,在它进入的瞬间,那洞口便开始急速收缩。
“千面悲怆”发出一声蕴含无尽悲伤的咆孝,一只由无数痛苦面孔凝聚成的巨手勐地抓来,却只抓住了洞口闭合前最后一丝逸散的荒诞气息。后方的精英守卫们也冲到了近前,但面对已经彻底消失的空间波动,只能发出不甘的尖啸。
……
一阵天旋地转,仿佛穿过了一条由无数荒诞念头和矛盾逻辑构成的滑梯。
扑通!扑通!
李癫小队众人如同下饺子般,从半空中一个色彩不断变幻的肥皂泡里摔了出来,重重砸落在……一片柔软、富有弹性,并且呈现出一种非常不自然的、鲜艳的柠檬黄色地面上。
“哎哟……这什么鬼地方?”石皮揉着摔疼的屁股站起来,惊讶地发现脚下的地面像是某种巨大的果冻,踩上去软乎乎的,还带着点温热。
众人环顾四周,全都愣住了。
他们身处一个……无法用常理形容的世界。
天空是流动的、如同油画颜料般斑斓的色彩,没有太阳,也没有云朵,只有不断变幻的色块和扭曲的光线。远处的“山峦”是由无数巨大的、色彩各异的几何体——立方体、圆锥体、圆柱体——胡乱堆砌而成,违反重力地悬浮着,时而组合,时而分离。近处,生长着一些像是植物又像是家具的怪异东西——比如一张长着叶子的椅子,一盏会发出鸟叫声的台灯,以及一片如同地毯般铺开的、正在缓慢蠕动的草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腻的、像是糖果和过期油漆混合的气味。更诡异的是,这里的声音传播似乎也出了问题,石皮刚才的抱怨声在空中拐了个弯,变成了一段跑调的咏叹调才传入众人耳中。
“我们……这是掉进哪个疯子的画板里了?”铁木张大了嘴巴,看着一只长着翅膀、正在孜孜不倦地试图把一个三角形塞进一个圆形洞里的……嗯,不知道该称之为生物还是物体的东西。
李癫撑着站起来,左肩的伤势让他龇牙咧嘴。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运转灵力,却发现这里的规则极其古怪,灵力运转晦涩不畅,仿佛被无数无形的、矛盾的逻辑链条所束缚。但他能感觉到,情绪源核在这里异常活跃,似乎与这个世界的某种底层规则产生了共鸣。
“都小心点,这地方的规则……很不对劲。”李癫沉声道,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就在这时,旁边一丛长得像彩色的“灌木”后,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你先存在!你证明了‘我思故我在’,那你必须先存在才能思考!”
“荒谬!是我的思考定义了存在!没有我的思考,你的存在毫无意义!”
“悖论!绝对的悖论!如果我不存在,你向谁证明你的思考?”
小队众人好奇地凑过去,只见一只通体半透明、内部闪烁着各种哲学符号和问号的……蓝色史莱姆,正和一块棱角分明、不断自我旋转的灰色石头吵得不可开交。那史莱姆激动地变换着形状,时而变成笛卡尔,时而变成康德,而那块石头则不断发出铿锵有力的、带着逻辑符号的声音。
“看什么看!未经观察的客体是否存在?!”那哲学史莱姆突然转向李癫等人,气鼓鼓地(如果史莱姆能气鼓鼓的话)质问道。
李癫眨了眨眼,咧嘴一笑:“你猜?”
哲学史莱姆似乎被这个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回答噎住了,内部的符号疯狂闪烁、乱码,它颤抖着,膨胀着,最终“噗”的一声,如同一个被戳破的气球般……炸了。化作一地闪烁着迷茫光点的粘液,只剩下那颗灰色石头在原地得意地旋转:“看吧,逻辑的胜利!它无法处理非逻辑的回应!”
众人:“……”
“看来,这里不太欢迎太较真的人。”李癫摸了摸下巴,觉得有点意思。
他们继续在这片诡异的地域探索。很快,他们遇到了更多的“居民”:一个致力于把弯曲的小路用无形的尺子“掰直”,结果自己走路永远在画弧线的“秩序纠察官”;一群热衷于玩“一二三木头人”,但喊完口令后自己也会瞬间僵住,直到被路过的一只彩虹色蜗牛碰一下才能解除的彩色影子;还有一条声称自己既是河流又是桥梁的带状物体,非要让李癫他们从它身上走过去,同时又从它身上舀水喝……
这里的一切,都遵循着某种荒诞、矛盾,却又自洽(在它们自己的逻辑里)的规则。试图用常理去理解,只会头昏脑涨,甚至可能像那只哲学史莱姆一样被“气炸”。
李癫很快发现,在这个地方,他那种“不按常理出牌”、“疯癫”的思维方式,反而如鱼得水。
当“秩序纠察官”试图用规则锁链束缚他时,他直接躺在地上打滚,声称自己是一条需要被“捋直”的毛毛虫,把纠察官搞得逻辑混乱,锁链都打成了死结。
当那群彩色影子玩“一二三木头人”时,李癫在他们喊口令的瞬间,不是不动,而是用极快的速度在他们之间穿梭,同时摆出各种扭曲的鬼脸,导致影子们解除僵化后,看到满眼都是李癫的鬼脸,集体陷入认知混乱,互相指责对方动了。
他甚至学着用特定的、极其夸张的笑声(一种混合了鹅叫、轮胎漏气和金属刮擦声的怪异笑声)去驱散了一些试图靠近的、由“无聊”情绪凝聚成的灰色雾气。那笑声仿佛蕴含着某种破解此处规则的力量,让灰色雾气如同遇到克星般迅速消散。
“老大……你好像特别适合这里。”石皮看着李癫用一套毫无章法的王八拳,把一只试图用“语言悖论”困住他们的、会说话的门铃打得哑口无言,忍不住说道。
“废话,老子疯起来,自己都怕!”李癫得意地拍了拍手,感觉左肩的伤痛似乎都因为心情的放松而减轻了几分。他意识到,在这个“逻辑悖论迷宫”(他暂时给这个地方取的名字)里,紧绷的神经和固有的思维模式是最大的敌人,而放松、接受荒诞、甚至主动拥抱疯狂,反而能更好地适应和利用这里的规则。
在一次“帮助”那条河桥一体物决定它到底是该流动还是该静止(李癫的建议是“一边流一边当桥,谁过桥就溅谁一身水”)后,那感激涕零(如果它能涕零的话)的河桥,从水底吐出了一小块看起来像是破碎的齿轮,但材质非金非木,上面刻满了无法理解的、不断变幻的纹路。
“送给您,有趣的疯子,这是‘变数齿轮’,据说来自世界构建之初的废弃蓝图,能给小范围规则带来一点点……意想不到的变化。”河桥用它那潺潺流水般的声音说道。
李癫接过那小小的齿轮,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微弱却极其特殊的规则力量。这东西看似无用,但或许在某个关键时刻,能起到奇效。他郑重地将其收好。
随着不断深入,李癫的心境在这一次次荒诞不经的遭遇中,悄然发生着变化。一直以来的生死压力、复仇执念、对诡域规则的对抗,在这里得到了一种另类的宣泄和淬炼。他的疯癫不再仅仅是保护色和武器,更开始融入他对“道”的理解。他隐隐感觉到,绝对的秩序与绝对的混乱之间,或许存在着某种动态的平衡,而“真我”的存在,可以超脱于二者之上。
当然,这个迷宫也并非全无危险。他们曾误入一个“沉默是金”的区域,任何发出声音的人都会被脚下的地面吞噬;也曾闯入一个“因果倒置”的领域,必须先看到结果,才能去追溯原因,差点被困在无限循环的逻辑死结中。但凭借着李癫越来越娴熟的“荒诞应对法”和小队成员的默契配合,他们总有惊无险地渡过了这些危机。
就在他们逐渐熟悉这片区域,甚至开始有点“乐在其中”时,前方出现了一座由无数书本、卷轴、废弃键盘和闪烁的屏幕胡乱搭建而成的……城堡?或者说,是一个巨大的“信息垃圾堆”更合适。
城堡门口,挂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牌子,上面用各种语言的错别字写着:
“无尽图书馆(自称),馆长:通晓者(自称),欢迎前来辩论或……被辩倒(吸收)。”
一股庞大、杂乱,但又带着某种贪婪求知欲的精神波动,从城堡内部散发出来。
李癫看着这座奇葩城堡,又看了看身后这群经历了连番大战和荒诞冒险、略显疲惫但眼神中多了几分古怪灵光的队员们,咧嘴露出了标志性的森白牙齿。
“走,进去看看这个‘通晓者’到底有多通晓!正好,老子有几个关于‘先有癫还是先有诡’的哲学问题,想跟它好好探讨探讨!”
(第二百五十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