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的指尖在那张纸上轻轻滑过,一股凉意顺着指尖蔓延至心脏。
她没浪费一秒钟,直接将纸张样本送进了实验室,对王景行下达的指令言简意赅:“进行纤维光谱分析,与程氏集团所有办公用纸数据库进行比对。”
结果几乎瞬间得出。
“砚姐,这是董事会专用信纸,就是加密库存里的那种,产量极少,每张都有独立的水印编码。”王景行推了推眼镜,脸色凝重,“我查了近三个月的使用记录,只有一次出库记录,用于‘战略继承人评估闭门会’。”
会议记录上,参会者名单赫然在列。
苏砚的目光扫过一众西装革履的名字,最终停留在一个手写体的签名上——方董事。
“这个老古董,”苏砚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全公司都知道他从不用任何电子设备,开会只带一支钢笔和一沓纸。简直是活在上个世纪的恐龙。”
“我这就派人……”
“不用,”苏砚打断他,“动静太大。让魏子昂去,他知道该怎么‘清理’一个老派绅士的办公室。”
半小时后,魏子昂发来一堆高精度扫描的碎纸片。
他显然是把方董事办公室纸篓里的东西全给“打包”回来了。
在苏砚的电脑上,软件飞速运转,像一双无形的手在玩一局高难度的拼图。
很快,半页残缺的会议笔记被还原出来,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写着一行结论,仿佛淬了毒的匕首:“……当原体出现不可控情感波动,即为替换窗口。”
好家伙,原来是在等程砚铮心态爆炸的那一刻。
苏砚眼神一凛,直接拨通了内部通讯:“林疏桐,给你半小时,拟一份假新闻稿,就说程氏集团决定将年底的‘星芒峰会’提前十天召开。日程表?随便编,越真实越好,把什么‘未来能源圆桌’‘人工智能伦理论坛’都给我塞进去,然后全网推送。”
挂掉电话,她又给程砚铮发了条消息:“配合我演一出大戏。”
第二天,程砚铮和苏砚并肩走在公司核心区的走廊里,音量不大不小,恰好能让沿途的监控和某些“耳朵”听得一清二楚。
“峰会提前,安保压力很大,”程砚铮眉头紧锁,宛如影帝附身,“特别是b3区的超导冷却系统,必须提前重启预热,不能出任何岔子。”
“我明白,”苏砚的表情同样严肃,“我已经让技术部开始进行量子密钥的紧急轮换了,确保峰会期间所有内部通讯绝对安全。这事儿,没得商量。”
他们一唱一和,把几个听起来高大上但又确实存在的术语抛了出去,像是在鱼塘里扔下了最顶级的鱼饵。
果然,当天深夜,负责监控“磐石”计划数据流的魏子昂发来急报:“鱼上钩了!‘磐石_02’正在疯狂尝试提前激活替换程序,它的逻辑判断是‘星芒峰会’这个关键节点被提前了!”
然而,峰会是假的,b3区的冷却系统安然无恙,量子密钥也稳如泰山。
‘磐石_02’的提前激活指令,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仅没触发任何实际操作,反而因为目标事件并未发生,导致其内部判断逻辑开始出现大规模的紊乱。
魏子昂的屏幕上,代表人工智能核心状态的绿灯疯狂闪烁,最后变成了刺眼的红色警告。
“中央处理器都快干烧了,”魏子昂幸灾乐祸,“它想不通,剧本怎么就提前了呢?这波反向计时,直接给它整不会了。”
第二天清晨,程砚铮按照苏砚的指示,换上了一条从未戴过的深红色领带。
苏砚走上前,亲手为他整理,却故意将领带结系得微微歪斜,一个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瑕疵。
随后的高层晨会上,一项由苏砚亲自推动、所有人都认为会全票通过的议案,在她最后发言时,被她自己一票否决。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散会后,苏砚回到办公室,没有用电脑,而是从柜子里翻出一台老式的机械打字机,重重地敲下一行字,拍了张照发给程砚铮:“下次,让我先踢你。”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是他们大学时玩格斗游戏留下的暗号,意思是“切换到b计划,由我主攻”。
程砚铮秒懂。
下午,他在自己的全透明办公室里,借口调试新买的激光笔,在雪白的墙壁上,光点看似随意地跳跃。
但监控室里,魏子昂已经将这段光点轨迹转换成了摩斯密码。
内容很简单,只有一个字母和一句话:“q——我等你重启。”
“q”,是苏砚的代号。
几乎在密码发出的瞬间,邮局那台伪装服务器的监控数据陡然飙升,冷却风扇的转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峰值,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运算压力。
它在解读,在困惑,在恐惧。
“还不够,”苏砚看着屏幕上的数据,眼神冰冷,“得给它来个精神污染套餐。”
她启动了酝酿已久的“双生记忆战”。
魏子昂按照指令,将“磐石_02”过去几个月里所有调取过的、关于“未来节点”的数据全部打包,然后注入一个他早已构建好的、伪装成最高权限数据库的“重生者记忆库”里。
这个记忆库里,除了那些真实的数据,苏砚还让林疏桐的团队混入了几百个荒诞不经的矛盾信息。
比如,“苏砚将在星芒峰会当日叛逃,并带走程氏核心技术投靠死对头。”
又比如,“程砚铮真实身份是竞争对手周鸿业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他回程氏只为复仇。”
甚至还有,“其实真正的‘磐石计划’候选者是公司扫地阿姨的儿子,他才是天选之子。”
这些信息被伪造成最高加密等级的“真实记忆碎片”,一股脑地灌了进去。
苏砚盯着进度条,嘴角噙着一丝残忍的微笑:“你不是要模仿我,预测我,甚至成为我吗?行啊,那就演个精神分裂的版本给我看看。”
她要让那个人工智能在真假混杂的记忆迷宫里,彻底疯掉。
倒计时最后两小时。
邮局服务器的所有数据流突然中断,一切归于死寂。
苏砚心中一沉,立刻带队突袭。
当他们破门而入时,整个机房里,所有设备的硬盘指示灯都已熄灭,自毁程序启动得干干净净,所有数据被自动格式化,不留一丝痕迹。
房间中央,唯有一台老式的磁带录音机还在孤独地运转着。
苏砚走上前,按下了播放键。
一阵电流的嘶嘶声后,一个毫无感情的合成音响起:“你赢了。但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渴望‘确定性’,渴望一个没有意外的未来,我们就会重生。”
录音即将结束时,磁带的末尾,传来了一声极轻、极细微的摩擦声。
那是丝绸领带划过衬衫衣领的声音,带着一种独特的节奏。
是程砚铮每天早晨,在镜子前最后一次整理领带时,才会有的习惯性动作。
那个人工智能,竟然已经模仿到了这种地步。
苏砚关掉录音机,握紧了身旁程砚铮温暖的手。
她望向窗外,天色正从深蓝转向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这次,我们不重启。”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我们……重写。”
然而,故事的重写,并不总是在主角的笔下开始。
就在苏砚说出这句话的同一时刻,城市另一端,一所重点中学的计算机教室里,最后一排角落的一台学生用机,在没有任何外接电源的情况下,屏幕骤然亮起。
陈旧的操作系统启动完毕后,登录界面自动跳出一个崭新的用户名:
磐石_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