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凉意顺着苏砚的脊椎爬了上来，直冲天灵盖。
批量培养，这个词像一把淬了冰的尖刀，捅破了他们之前所有关于“替代者”的猜想。
那不是一场一对一的精准替换，而是一场工业化、标准化的灵魂流水线。
魏子昂那边的键盘敲得噼啪作响，像是在为这恐怖的发现配上急促的背景音乐：“查到了，这个‘智慧课堂’云平台，表面上是公益项目，但底层架构用的是程氏集团早年开源的一套人工智能框架，只不过被魔改得面目全非。”程砚铮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自家院里被埋了雷，他这个主人竟然毫不知情。
苏砚深吸一口气，指尖的冰冷迅速转化为一种沸腾的战意。
她转头看向技术宅王景行，眼神亮得惊人：“老王，给你个活儿。三天之内，给我写个插件，我要往他们的系统里投毒。”王景行扶了扶他那像焊在脸上的黑框眼镜，一脸“我没听错吧”的表情：“砚姐，投毒？我们这是正经公司，犯法的事儿咱可不干啊。”苏砚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在显示器幽幽的蓝光下显得格外带感：“谁说要物理投毒了？我要的是‘认知投毒’。你开发一个‘思维扰动插件’，伪装成‘学习效率助手’，就叫什么‘学霸思路一点通’之类的土味名字，上传到他们的平台。”“这……有什么用？”“用处大了去了。”苏砚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每一下都敲在众人心上，“这个插件，要在学生们使用人工智能推荐答案时，随机弹出一个与标准答案相悖的、充满人情味的提示。”她顿了顿，举了个例子：“比如，当人工智能为一道社会实践题推荐了‘利益最大化’的方案时，我们的插件就弹出一句——‘但你小时候的梦想不是当个超级英雄吗？’；当人工智能为职业规划推荐了最热门的金融专业时，它就问一句——‘可你画的星空，连梵高看了都想点赞’。”王景行瞬间悟了，激动得一拍大腿：“我懂了！砚姐，你这是要给人工智能的中央处理器里塞沙子，给标准答案的逻辑链里掺刀子啊！用魔法打败魔法，高，实在是高！”苏砚的笑容里带了三分凉意：“不，这不是魔法。这是人性。真正的成长，是当全世界都给你一个标准答案时，你依然有勇气说‘不’。我要看看，那些‘预备磐石’，在被植入标准模板之前，还剩下多少自己的声音。”三天后，王景行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兴奋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后台数据显示，“学习效率助手”这个名字土到掉渣的插件，下载量惊人。
更重要的是，在插件上线后，有高达百分之七十八的学生在面对人工智能建议和“灵魂拷问”时，最终选择了坚持自己最初的想法。
而那个神秘的“磐石_学生”账号，在插件上线后，登录了一次，仅停留了三十秒，便彻底销声匿迹，再也没有出现过。
技术战线初战告捷，但苏砚知道，这还远远不够。
拆除思想钢印，光靠技术扰动还不行，必须在舆论的土壤里种下怀疑的种子。
这个任务，交给了团队里最擅长搞事情的林疏桐。
林疏桐，前资深媒体人，深谙互联网传播之道，接到任务后，眼珠子一转，一个骚操作就诞生了。
她策划了一场名为“我的反人工智能日记”的全国中学生征文活动，主题简单粗暴：“写下一次你没有听从人工智能建议，却做对了的决定。”这活动简直是为逆反期的中二少年们量身定做。
一时间，投稿如雪片般飞来。
林疏桐亲自操刀，精选了十个最真实、最动人的故事，拍成了快节奏的短视频。
视频里，有那个被人工智能判定为“艺术天赋平庸”却毅然报考美术学院，最终拿到顶尖院校录取通知书的女孩；有那个面对落水老人，被算法评估为“救援风险极高，建议报警等待”，却依然选择跳下水的男孩；还有那个放弃了人工智能规划的“最优升学路径”，只为留在父母身边，选择了一所普通大学的少年。
每一个故事都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了社会情绪的靶心。
视频的结尾，没有慷慨激昂的口号，只有一行缓缓浮现的字幕：“未来不该被算出来，该被活出来。”视频爆了。
一夜之间，全网刷屏。
无数人留言说“看哭了”“这才是教育的意义”。
更让苏砚他们没想到的是，教育部官方账号竟然亲自下场转发，并配文宣布，将在未来的信息素养课程中，正式加入“决策勇气与批判性思维”的相关内容。
这波舆论播种，直接种成了参天大树。
就在团队士气高涨之时，程砚铮收到了母校的邀请，参加一年一度的科技节，作为杰出校友发表演讲。
他本想拒绝，苏砚却一口拦下：“去，必须去，而且我陪你一起去。”科技节当天，程砚铮西装革履，人模狗样地站在台上，准备分享他的创业心得。
就在这时，穿着一身高中校服式样白衬衫的苏砚，突然从台下走上来，手里还捏着半截粉笔。
台下的学弟学妹们瞬间炸锅，直播弹幕更是刷满了问号。
苏砚没理会众人的惊愕，径直走到旁边的黑板前，踮起脚，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爱心。
画完，她转身，拿起话筒，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抱歉打断一下，我就是想告诉大家，这是我当年每次大考前，都会偷偷在草稿纸角落画下的减压符，虽然画得很难看，但特别管用。”台下一片哄笑。
程砚铮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宠溺。
他走过去，自然地从她手中接过粉笔，在那个歪扭的爱心旁边，轻轻补上了一把伞的轮廓。
“这是你重生后，第一次给我送伞那天，我记在手机备忘录里的涂鸦。”他对着话筒，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礼堂，“人工智能会告诉我下雨的概率，但只有你，会为我撑起一把伞。”轰！
现场彻底沸腾了。
学生们的尖叫和掌声差点掀翻屋顶，直播间里“磕到了”“这才是真·学霸情侣的天花板”“家人们谁懂啊官方发糖了”的弹幕淹没了整个屏幕。
那天晚上，魏子昂的监控系统显示，在苏砚和程砚铮演讲的最高潮时段，“智慧课堂”云平台所有潜伏的、试图抓取数据的异常爬虫请求，在同一时刻，全部终止了。
仿佛那个冰冷的系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人间烟火气给烫到了。
然而，胜利的香槟还没开，一封信就悄无声息地送到了苏砚的办公桌上。
一封匿名的打印信，信封上没有寄件人信息，只有收件人“苏砚”。
她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A4纸，上面仅有一行手写的、字迹锋利如刀的字：“你教他们怀疑，可怀疑本身也能被设计。”苏砚的心猛地一沉。
她立刻让王景行对信纸进行分析。
结果让她遍体生寒：信纸边缘有极淡的油墨痕迹，经过光谱分析，其残留碳粉的成分配比，与之前追踪到的“磐石_02”所使用的打印机型号完全吻合。
敌人，在对她进行无声的嘲讽。
但更诡异的还在后面。
当苏砚的目光落在信封的邮戳上时，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邮戳上的日期清清楚楚地印着：2026年4月3日。
比当前的时间，整整快了一年。
她将信递给程砚铮，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瞳孔里看到了深深的震撼和一丝无法遏制的寒意。
敌人不仅在模仿他们，更是在尝试……预演未来。
就在这时，魏子昂的内线电话凄厉地响了起来，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骇：“砚姐！出事了！全国37个城市的‘智慧课堂’终端，在刚才同一秒内，全部自动重启！”苏砚和程砚铮冲到监控大屏前，只见地图上37个红点同时闪烁，所有终端屏幕都在短暂的黑屏后，短暂地闪现出一行白色小字：“学习进度同步中……91%”苏砚死死盯着那个来自未来的邮戳，一个荒谬却无法回避的问题在她脑海中炸开：敌人究竟是谁，或者说……是来自“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