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佳威还在哼歌，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但节奏一点没乱。
他眼角瞥见苏婉脸色发白地盯着某个伤员的伤口，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黑丝正一抽一抽地跳动，和他刚唱的“一闪一闪亮晶晶”节拍完全一致。
他嗓子一紧，歌声戛然而止。
“它学会用了。”他低声说，手指抠进焦土里，指节泛白，“连调都能抄？”
朵朵趴在他背上，小手紧紧抓着他衣服：“爹爹，它是不是……变成你了？”
“它敢。”周佳威冷笑，猛地抬头，眼神一凛，“老子的东西，轮不到烂泥学。”
他深吸一口气，风系魔力从肺底抽出，缠上空间回路，掌心银光骤然收缩，凝成一个旋转的漩涡，像黑洞般向下压去。地面裂缝轰然扩大，一股浓稠如墨汁的黑流从深处被强行抽出，扭曲挣扎，发出刺耳的尖啸。
“想跑？”他咬牙，“都给我回来！”
漩涡猛然一收，那团黑流被硬生生拽进他口中！
腥臭瞬间炸开，喉咙像被烧红的铁条捅穿，五脏六腑全在抽搐。
他七窍渗出银丝，皮肤下浮现出蛛网般的黑纹，和体内银脉激烈对冲，一寸寸争夺经脉控制权。
“爹——！”朵朵尖叫，伸手想去按他胸口，却被一股反震之力弹开，整个人往后摔去。
苏婉眼疾手快把她接住，抱在怀里，声音发抖：“朵朵别怕！别过去！”
莉娅已经冲到周佳威背后，检测终端贴上他后背，光屏数据疯狂刷新，她瞳孔一缩，失声喊：“78%！腐毒复制率78%！它在模拟你的心跳！再这样下去你的魔核会爆！”
周佳威牙关紧咬，额角青筋暴起，冷汗混着血水往下淌。他猛地闭气，风系魔力强行切断心脉供能，心跳瞬间停滞——体内那股黑流明显一顿，学习节奏卡壳。
就是现在！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刺激神经，空间魔力轰然爆发，试图趁机封印。可就在这空档，那团腐毒竟反向撕裂封印，一股黑流逆冲而上，直击丹田！
“噗——！”
一大口鲜血喷出，正正溅在莉娅胸前白袍上，迅速晕开，像一朵狰狞绽放的花。
莉娅浑身一僵，低头看着那片温热的红，手指都在抖。
她死死攥着终端，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你疯了？！吞它干嘛？！”
周佳威单膝跪地，一只手撑住地面，另一只手还维持着掌心向下的姿势，银光勉强连着大地，屏障摇摇欲坠。
他喘得像破风箱，嘴角不断溢血，却扯了扯嘴角：“不吞……它就学我……留着过年？”
“可你现在快被它吃了！”莉娅眼眶发红，一把扶住他肩膀，“快断开连接！让屏障塌了也比你死强！”
“不能塌。”他摇头，声音轻得像风，“后面还有人……苏婉她们……还在救。”
他说着，艰难扭头看向趴在苏婉怀里的朵朵。小姑娘满脸泪痕，嘴唇发白，眼睛死死盯着他，像是怕一眨眼他就没了。
周佳威抬起手，指尖沾血，在空中虚点一下。一道微弱银光闪过，朵朵手腕上的空间手环轻轻一震，自动解锁，滑落到她手里。
“拿着。”他哑声说，“爹的……小金库……以后……买糖吃。”
朵朵抱着手环，哭得说不出话，只是拼命点头。
周佳威又转头看向莉娅，眼神渐渐涣散，却还带着点笑：“启动……备用方案……让她们……准备好……别等我……”
话没说完，他身体猛地一软，双眼翻白，向前栽倒。
莉娅反应极快，一把抱住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体温在飞速下降，可那只贴地的手掌，依旧死死扣着地面，最后一道银线顽强连接着大地，屏障一角虽已碎裂，黑雾升腾，却始终没能彻底崩塌。
“周佳威！周佳威！”莉娅拍他脸，声音发颤，“醒醒！你还不能睡！听见没有！”
苏婉抱着朵朵快步走来，蹲下身摸了摸周佳威的脖子，松了口气：“还有脉搏……但太弱了。”
朵朵把脸埋进父亲胸口，小声抽泣：“爹爹……你答应过要带我去游乐园的……你不许赖账……”
莉娅低头看着终端，光屏上那条腐毒频率曲线还在跳动，虽然缓慢，但仍在试图复制周佳威的生命节律。
她咬牙，一把扯下眼镜，狠狠抹了把脸，再抬眼时，眼神已经冷了下来。
“他还活着。”她低声道，“那就没输。”
她一手搂紧周佳威，一手打开通讯器，声音冷静得不像她自己：“所有预备人员，立刻集结。目标：战场中心。准备输魔。”
苏婉看着她：“你要让她们……一起给他续命？”
“不然呢？”莉娅冷笑，“他一个人扛了百里屏障，吞了污染源，现在快死了，我们站旁边鼓掌说‘英雄走好’？”
她说完，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周佳威的脸色灰败，嘴唇发紫，可嘴角还挂着点傻笑，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这家伙穿着件皱巴巴的格子衫，站在魔法学院门口啃包子，边吃边跟朵朵讲水蓝星的动画片，笑得一脸傻气。
谁能想到，就这么个看起来随时会被裁员的社畜，有一天会用身体当容器，吞下整个世界的毒？
“你倒是挺能装。”她低声骂了一句，手指轻轻擦掉他唇边的血，“现在装不动了，知道疼了？晚了。”
远处，黑雾翻滚，几具傀儡摇摇晃晃爬起，朝这边逼近。
苏婉把朵朵往身后护了护，从医疗包里抽出一根银针，稳稳捏在手里：“莉娅，他还能撑多久？”
莉娅盯着终端，声音很轻：“不知道。但只要这根线不断，他就还没认输。”
她抬眼看向黑雾深处，握紧了通讯器：“十分钟后，我要看到所有人。”
朵朵突然抬起头，小手抓住莉娅的袖子，声音带着哭腔：“莉娅姨姨……我能分点魔力给爹爹吗？我是空间天才……我肯定行的……”
莉娅看着她，犹豫了一瞬，点头：“可以。但只能分一点点，懂吗？多了你也扛不住。”
“嗯！”朵朵用力点头，小脸绷得紧紧的，盘腿坐下，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一缕淡淡的银光从她指尖溢出，顺着莉娅的手臂，缓缓流向周佳威体内。
就在这时，周佳威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
莉娅心头一跳，低头看他。
他的眼皮微微颤动，似乎想睁开，却又无力。嘴唇轻轻动了动，吐出两个字：
“……草莓……”
苏婉一愣，随即鼻子发酸：“他还想着布丁呢……”
莉娅却笑了，眼眶还湿着：“这傻子，都这时候了，脑子里还是吃的。”
她把他往怀里搂了搂，低声说：“听见没？你闺女给你输魔呢。要是敢死，以后谁给她买零食？”
周佳威没回应，可那只贴地的手，忽然收紧了一下。
银线，依旧未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