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佳威的手掌还贴在焦土上，汗珠顺着指节滑进裂缝，像一滴一滴漏掉的命。
他整个人跪坐在地上，脊背弯成一张拉到极限的弓，呼吸短促得像被掐住喉咙的风箱。
“一百九十一……一百九十二……”朵朵趴在他背上，声音越来越轻，眼皮直打架，“爹爹……你别死啊，我还没吃草莓布丁呢……”
“闭嘴。”他喘了口气，嘴角却抽了抽，“谁要死了？你妈还得靠我养家呢。”
话刚说完，体内那股几乎枯竭的空间魔力忽然颤了一下，像是被这句话点着了引信，猛地从丹田炸开一道银流，顺着经脉冲向指尖。
屏障范围轰然扩张，百里之内，大地震了一震，随即彻底安静下来。
银光从他掌心涌出，不再只是流淌，而是凝成一颗颗细小的晶体，像雪粒般浮在空中，缓缓飘落。
每一片都闪着微光，在阳光下划出短暂而璀璨的轨迹，落在焦黑的地面上，发出极轻的“叮”声，像是星星碎了。
莉娅站在三步外，眼镜片上映着检测仪的光屏，手指飞快敲着数据。她突然停住，瞳孔一缩。
“不对劲。”
她几步冲到周佳威身边，压低声音：“污染活性降到0.1%，但频率谱线……跟你的一模一样！误差不到3%！它不是在消散，是在学你！”
周佳威睁开眼，眼神冷了下来：“意思是，它在装我的魔法？”
“对。”莉娅点头，“而且它已经开始模拟屏障的波动节奏……一旦你撤力，它就会顺着你的频率反扑，直接撕开净化层。”
周佳威没说话，反而笑了下：“那我就不撤。”
他说完，深吸一口气，风系魔力从肺腑深处抽出，像润滑油一样缠进空间回路。
原本僵硬的流转瞬间顺滑起来，银晶生成速度更快，漫天洒落，仿佛整片天空都在下钻石雨。
“哇……”朵朵迷迷糊糊睁开眼，伸手去抓飘过的晶体，“星星糖！爹爹，我能吃一口吗？”
“不能。”周佳威头也不回，“那是爹爹的命根子，啃一口少活十年。”
“那你少吃点。”她嘟囔着，还是把一块小晶体塞进嘴里，咯吱咯吱嚼，“甜的！”
“吐出来！”周佳威差点一个趔趄，“那是高纯度魔力结晶！不是跳跳糖！”
“没事。”莉娅看了眼检测仪，“她体质特殊，能吸收。倒是你，再这么输出下去，魔核要裂了。”
“裂了就裂了。”他低头看着手掌，皮肤下的血管已经泛起银色，“只要这层屏障不塌，塌了也得撑着。”
苏婉正蹲在一个重伤战士旁边，剪开他胳膊上的绷带，黑丝正从伤口往外爬。她刚想叫人，忽然发现那些黑线被一层细小的银晶包裹住了，像是被冻住的虫子，动弹不得。
她抬头望去——漫天银光如雨，静静落下，落在帐篷上，落在伤员脸上，落在她沾满药水的手套上。
一片晶体轻轻搭在她手背，没融化，也没刺痛，反而传来一丝暖意。
她怔了几秒，忽然站起身，对着所有医护大声喊：“别慌！他还撑着！我们继续救！”
众人抬头，看到这场宛如神迹的星雨，原本紧绷的脸慢慢松了下来。
一个年轻护士红着眼睛问：“苏老师……他是人吗？”
“是。”苏婉望着周佳威的背影，声音很轻，“但他现在干的，是神的事。”
她走回伤员身边，小心翼翼把那片银晶按进伤口边缘。黑丝立刻停止蠕动，开始萎缩，最后化成一缕黑烟，被风吹散。
“你说你是我的充电宝……”她低声笑着，眼眶有点发热，“可你现在，是照亮地狱的灯。”
周佳威耳朵动了动，听见了，却没回头，只哼了一声：“等回去我要双倍电费。”
“做梦。”苏婉翻白眼，却忍不住笑了，“给你煮碗面就不错了。”
“加蛋。”他立刻接话，“两个。”
“不加。”
“加一个半。”
“……行了。”她摇摇头，转身又走向下一个伤员。
莉娅一直盯着检测仪，眉头越皱越紧。光屏上，那条代表污染源的波形曲线，正在缓慢地、极其精准地复制着周佳威的魔力频率。每一次银晶生成，它就跟着调整一次，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蛇，等着猎物松懈。
她蹲下身，从随身包里取出一支金属笔，在地上画了个简化的能量回路图。
“你要是再这么硬撑，它就能完全拟态。”她抬头看他，“到时候，它破防的速度会比你补得快。”
周佳威闭着眼，额角青筋跳了跳：“那就让它快——但我得更快。”
他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精神一震，体内的魔力循环瞬间提速。银晶生成量暴增，空中几乎成了光幕，落地时发出密集的“叮叮”声，像一场永不停歇的金属雨。
朵朵被震得趴在背上直晃，小脸发白：“爹爹……你好狠啊……”
“狠人就得狠活。”他咧嘴一笑，牙齿上还沾着血，“不然怎么当你们的爹？”
莉娅看着他，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这个男人明明早就该倒下了，可他还在笑，还在扯皮，还在为了别人拼命。
她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再戴上时，眼神已经变了。
“我帮你调频。”她说，“你主输出，我做干扰掩护。用乱序脉冲打乱它的学习节奏。”
“你能行？”周佳威睁眼。
“别小看学院派。”她推了推眼镜，嘴角扬起，“我可是把你当课题研究了半年。”
“行。”他点头，“那咱们搞个联合行动——代号：别让狗东西学会我。”
“名字太长。”莉娅冷笑，“叫‘反向教学’。”
“俗。”周佳威摇头，“就叫‘爹不让学’。”
“……”莉娅沉默两秒，“行，就叫这个。”
她迅速打开终端，输入一串乱序代码，连接到周佳威的空间戒指。
下一秒，他的魔力输出突然出现细微波动，不再是平稳的波浪线，而是断断续续的锯齿状。
地底的污染源明显愣了一下，频率曲线剧烈抖动，试图跟上，却始终差了一拍。
“有效！”莉娅眼睛亮了，“它跟不上突变节奏！”
“那就再来点猛的。”周佳威咧嘴，忽然哼起歌来，“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歌声一起，他的魔力输出竟然真的跟着旋律起伏，忽强忽弱，毫无规律。
“你疯了？！”莉娅惊了，“这时候唱歌？！”
“这叫跨界融合。”他继续哼，“音乐疗法，懂不懂？”
地底的污染源彻底乱了套，频率曲线像抽搐的脑电图，再也无法精准复制。
朵朵趴在背上，听着歌，居然跟着哼起来：“挂在天上放光明……”
苏婉远远听见，差点笑出声：“这俩神经病……”
她正想说什么，忽然发现一名伤员身上的银晶开始发黑。
她心头一紧，快步走过去掀开纱布——黑丝正从内部重新凝聚，但这次，它们的移动轨迹，竟然和周佳威刚才哼的旋律节奏一致。
她猛地抬头，看向周佳威的方向。
“它……在听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