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灵顿训练基地的午后，阳光难得地穿透了曼彻斯特厚重的云层，但此刻高仇向的办公室内，气氛却格外凝重。
弗伦基·德容，这位被认为是曼联未来十年的中场核心，正坐立不安地坐在沙发上。
他的脸上写满了挣扎、愧疚，以及一种少年面对初恋时的纯真迷茫。
高仇向没有急着开口。他在等待，等待德容心中的天平彻底失去平衡。
搞定董事会那群认钱不认人的吸血鬼，用的是金融阳谋。
但要搞定一个陷入“梦想滤镜”的纯情少年，你必须比他更懂他的梦想，然后，亲手把它砸个粉碎。
这不叫pUA，这叫“祛魅”，叫“排毒养生”。
终于，德容那双清澈的蓝色眼睛里蓄满了快要溢出的困惑，他看向高仇向，声音干涩：“头儿……我……我不知道……巴塞罗那，它……”
他语无伦次，像个在逻辑题里绕不出来的孩子。
高仇向终于开口了，语气温和得像个深夜电台的心理医生。
“弗伦基，我们先不谈转会，不谈忠诚，不谈合同。”
“你就当我是你的朋友，告诉我，你爱的那个‘巴塞罗那’，它到底是什么样的？”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德容的话匣子。荷兰少年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莫名的光彩。
“是克鲁伊夫，头儿！是全攻全守的哲学，是流淌在血液里的dNA！”
“是在诺坎普九万名观众面前，踢出水银泻地般的艺术足球！是在草皮上跳动的精灵！”
“是拉玛西亚，是梅西，是哈维，是伊涅斯塔！那不仅仅是一家俱乐部！那是一种信仰！”
德容越说越激动，双眼放光，仿佛他描述的不是一家足球俱乐部，而是坐落在奥林匹斯山顶由神明亲自经营的理想国。
高仇向静静地听着，全程保持着微笑，时不时地点头附和，像个最忠实的听众。
直到德容说完，办公室内再次陷入安静。
“说得真好，弗伦基。”高仇向由衷地赞叹道，“听得我都想去巴塞罗那买一套海景房了。”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8K触控屏前，对德容招了招手。
“来，弗伦基，过来。你描绘了一个美丽的梦，现在，我带你看看这个梦……不加滤镜的样子。”
德容困惑地走了过去。
高仇向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点，一个充满了复杂图表、数据流和新闻剪报的界面，瞬间弹了出来。
界面的标题带着一股浓浓的理工男恶趣味：
【梦想滤镜破碎机 1.0 (beta版)】
副标题：专治各种“白月光”，还你一个真实的“饭扫光”。
“这是……”德容愣住了。
“这是我让数据分析部门……嗯，主要是我的助手团队（其实是AI管家霍莉），为你专属定制的‘现实世界漫游指南’。”
高仇向笑着点开了第一个模块。
【模块一：女神的梳妆台——“杠杆”上的巴塞罗那】
屏幕上出现的不是球员，不是奖杯，而是一份份触目惊心的财务报表。无数刺眼的红色数字像溃烂的伤口一样，遍布在资产负债表上。
高仇向用一根虚拟的红色荧光笔，在屏幕上重重地圈出了一个反复出现的单词——“Lever（杠杆）”。
“看，弗伦基，这就是你女神光鲜亮丽的外表下，真实的财政状况。”
他的声音像个冷静到残忍的解剖医生。
“什么叫杠杆？我给你打个比方。”
“你女神觉得家里的沙发旧了，想换一套全新的真皮沙发（新球员）。但她兜里没钱，怎么办？”
“她就把未来二十五年卖电视转播权能收到的房租，一次性打包七折卖给了隔壁老王，换了一笔快钱。然后用这笔快钱，高高兴兴地买了新沙发。”
高仇向指着屏幕上那些复杂的金融衍生品结构图，嘴角挂着一丝讥讽。
“她把这叫‘激活经济杠杆’，我们一般管这个叫……败家。”
“她为了买迪奥的新款包包（莱万），把自己奶奶传下来的首饰盒（俱乐部影业49%的股份）都卖了。为了买辆法拉利（拉菲尼亚），又把爷爷留下的古董唱片机（工作室49%的股份）也给当了。”
“弗伦基，一个靠变卖祖产和透支未来才能维持表面光鲜的‘女神’，你真的觉得，她会好好珍惜你这件‘奢侈品’吗？”
德容的脸，第一次开始发白。
他理想中的足球圣殿，在这些冷冰冰的数字面前，第一次露出了满是窟窿和债务的真实墙体。
高仇向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直接点开了第二个模块。
【模块二：荷兰老乡的血泪史——《加泰罗尼亚背锅侠实录》】
屏幕上，画面飞速切换。
里杰卡尔德，缔造梦二王朝的功勋主帅，因为无法管束更衣室，在球队成绩下滑后被媒体口诛笔伐，最终“和平解约”，黯然离开。
范加尔，两度执教，带来了无数荷兰同胞和先进理念，但因为性格强硬，最终在一片“独裁者”的骂声中狼狈下课，成为了巴萨喉舌媒体口中的“反面典型”。
然后，是科曼。
屏幕上出现了一段画质粗糙的手机录像。那是科曼被解雇后，独自驾车离开诺坎普的画面。
他的车被几十个狂热的球迷团团围住。他们拍打着车窗，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这位俱乐部传奇。
“滚蛋！”
“你这个荷兰蠢猪！”
而整个过程中，偌大的巴塞罗那俱乐部，竟无一名高层，无一名安保出面为他解围。
视频的最后，是科曼苍白而失落的脸在车内闪过。德容的身体，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
高仇向的声音在他耳边幽幽响起，像魔鬼的低语。
“弗伦基，看到了吗？他们爱你，就像爱所有顶着‘克鲁伊夫继承人’光环的荷兰人一样。他们爱你的dNA，爱你的足球哲学，爱你能给他们带来的那种虚无缥缈的‘正统性’。”
“你踢得好，你就是下一个约翰·克鲁伊夫，是诺坎普的新国王。”
“可一旦球队成绩不好，需要有人站出来承担责任的时候……”
高仇向的手，在科曼那张落寞的脸上轻轻一点。
“你就是下一个罗纳德·科曼。是‘不懂巴萨dNA’的罪人，是需要被清洗的‘雇佣兵’，是所有问题的根源，是那口不大不小，但刚好能扣在你头上的锅。”
“他们需要你的血统来标榜高贵，也需要你的头颅来平息众怒。”
“这就是你的女神，对待你荷兰前辈的方式。”
德容的嘴唇已经没有了血色，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心中的圣殿，正在一寸寸地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