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508病房。
“怎么是新的?”
闻溪把半碗粥放在桌上,淡淡的看了男人一眼。
“昨晚忘记了,今天到医院楼下才想起来。”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病房的地板上切割出温暖的光斑,空气里飘浮着细微的尘埃和消毒水特有的洁净气息。
顾燃靠在床头,手里拿着闻溪刚给他带来的几条新内裤,翻看着标签,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语气带着一种养尊处优惯了的,下意识的挑剔:“多少钱?”
“68,三条。”
闻溪正低头整理着床头柜上的物品,头也没抬,声音平静无波。
“这么便宜?”
顾燃抖开布料看了看,虽然不用试也知道尺码定然是合适的,但他还是忍不住嘟囔,“这面料能穿吗?会不会过敏?”
闻溪闻言,终于抬起头,清冷的眸子扫了他一眼,伸手就要去拿回来:“你要嫌弃就别穿。”
顾燃立刻像是护食的幼兽,敏捷地将东西藏到身后,脸上瞬间换上讨好的笑容,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怎么会!只要是你给的,哪怕是一块抹布,对我来说都是最好的!”
看着他这副刻意卖乖的模样,闻溪的心湖像是被微风拂过,泛起一丝极细微的涟漪,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白大褂的衣角,语气疏离:“你好好休息,我那边还有工作,先走了。”
见她真的要离开,顾燃心头一慌,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闻溪纤细的手腕。
他的动作有些急,力道没收住。
闻溪被他扯得一个趔趄,下意识就要挣扎甩开。
“嘶——别动!疼……”
顾燃立刻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眉头紧紧皱起,脸上适时地露出痛苦的神色,目光却牢牢锁住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逞。
闻溪的动作瞬间僵住,视线落在他那只缠着厚厚纱布,因为用力而可能牵动伤口的手臂上。
她抿了抿唇,嘴上不肯服软,硬邦邦地吐出两个字:“活该!”但身体却诚实地停止了挣扎,任由他抓着。
“放开。”
闻溪声音不大,甚至没有什么起伏,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不容靠近的冷淡。
顾燃非但没有放开,反而收紧了手指,那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手腕内侧细腻的皮肤,带来一阵微麻的战栗。
他用了点力,想将站着的女人拉得离床边更近一些。
他仰起头,望着她没什么表情的脸,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此刻褪去了所有的杀伐果断和身为军人的冷硬铁血,只剩下一种近乎纯粹的,孩子气的渴望与哀求,声音也放得低哑柔软:
“纾纾……我要抱抱。”
“……”
闻溪彻底愣住,完全没料到他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看着眼前这个高大挺拔的男人,此刻却像只寻求安抚的大型犬类,用湿漉漉的眼神望着自己,她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涌上的是一种荒谬感和无力感。
“顾燃,”
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别开视线,不去看他那过于具有欺骗性的眼神,“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很幼稚?”
“知道。”
顾燃毫不犹豫地点头,甚至自暴自弃般地加了一句,“不但幼稚,还很恶心,很不要脸,对吧?”
他的目光执拗地追随着她,语气里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坦诚,“可是我不在乎!在你面前,我什么都不想管,什么都顾不上了……”
“顾燃,别闹了。”
闻溪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硬一些,却发现自己有些底气不足,“我真的还有病人在等。”
“就抱一下……”
顾燃的声音更轻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孤注一掷的祈求,“抱一下,我就让你走,保证不耍赖。”
闻溪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如同化作了一尊美丽的雕塑。
内心却在激烈地天人交战,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甩手离开,可脚步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顾燃知道,要让她主动靠近自己,难如登天。
他不再等待,手上微微用力,将她往自己这边带了一下。
闻溪猝不及防,身体失衡,被他拉得靠在了床沿。
他顺势松开了她的手腕。
果然,她还是没有任何主动靠近的意思,只是僵硬地站在那里,甚至刻意地将脸高高仰起,目光投向天花板,仿佛那雪白的天花板上有什么绝世风景,就是不肯低头看他一眼。
从这个仰视的角度,顾燃看不清她完整的脸,只能看到她线条优美,白皙修长的脖颈,以及那微微紧绷的下颌线。
即便如此,在他眼中,这也是一幅足以让他心旌摇曳的画面。
他再次伸出手,动作极其轻柔地,再次握住了她放在身侧,微微蜷起的手。
隔着一层纱布,他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指尖的冰凉。
然后,他的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带着试探地,轻轻环住了她不堪一握的腰肢。
很瘦。
他的心像是被细针扎了一下,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他不再犹豫,轻轻地,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然后,将自己的侧脸,缓缓地,贴在了她穿着柔软薄毛衣的腹部。
一瞬间,那股熟悉的,独属于她的气息将他彻底包围。
淡淡的茉莉花香混合着她身上自然的,清甜的体香,钻进他的鼻腔,萦绕在他的心头。
她毛衣的质感很柔软,贴着他的脸颊,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和舒适感。
他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腹部因为紧张而微微僵硬的肌肉线条,以及那下面,平稳却稍显急促的心跳。
他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失而复得的气息刻进灵魂深处。
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都远离了他。
他像是一个在茫茫大海中漂泊了太久的旅人,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