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西边跑是逆风，戚礼的头发被吹得一团乱，往外跑的速度快得感觉连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秦明序力气大得惊人，她根本挣不开，一张嘴就进风，话也说不清楚，就这么被拽着跑了好远。
落日余晖，晚霞正盛，玫瑰色的火烧云绵延至天边，他们往这半球最后光亮的方向奔跑，戚礼恍惚间像看见西天似的，眼前鲜妍一片。
她抱着一大捧山茶花，清淡馥雅的花香撞了满鼻满口，就这样还能闻到秦明序衣服鼓动时透出的洗衣液味道。接近初夏时节，哗啦啦的树叶声顺着风传到她耳边，她看到风吹起他的头发，快速奔跑时整个人被晚霞镀上跳跃的金边，心跳突然攀了一个绝无仅有的峰值。
戚礼就这么傻愣着被带跑出市场，秦明序停下转身的时候她没稳住重心，脚下一绊，带着满怀的粉色山茶，撞进他的怀里。
喘着粗气刚想骂她不分轻重的秦明序被裹着馨香的柔软身体这么一击，直接蒙了，彻彻底底蒙了，下意识收紧手臂，低头看去。
戚礼的脸埋在山茶花里，山茶花撞在他的心口，那罪魁祸首抬起脸看他，粉透脸颊甚于山茶花，得要此时的晚霞才能比上一二。
世界突然安静了，两人望着对方的眼睛，在此刻有了一个共同的疑惑：有什么很吵，咚咚咚的频率越来越快。他们同时移开视线，一起低下头，眼神稍稍清明。
应该是山茶的心跳。
戚礼先反应过来，手腕使劲，推在他胸廓上，让两人拉开了一点距离。那捧山茶留在秦明序怀里，他还保持着一个张开双手的姿势，直到戚礼低着头上前又不讲道理地把花夺回去。
徒留一怀花香。
秦明序生硬地垂下手，张了张口才说：“你……那里边那么乱，傻了吧唧往别人车上跑，我救了你知不知道？”
戚礼瞥他，又把视线放到别处，“你才傻，那是我叔叔的车。”
秦明序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大脑已经不转了，盯着戚礼的侧脸走神。
“你又回来干嘛？”她问。
“我……来救你。”他轻咳一声，把脸转到晚霞的方向。本来觉得掉头回来冲进混乱的市场把人带走的行为太牛逼了，现在知道自己其实是当着戚礼叔叔的面把人强掳走，那点英雄救美的豪气只剩尴尬。
戚礼果然发出一声带笑的气音，觉得他傻。
秦明序又把头转回来，看她终于朝自己笑了，开始蠢蠢欲动。他喉结动了动，说：“戚礼，万一你叔叔不在里面，我现在就是你的救命恩人。”
“我叔叔就是那个警察。”戚礼才不上他的当，“他是刑警。”
言下之意，邢疆不因为嫌疑人出任务的话，这只是一个与往常无异的花鸟鱼虫市场，她根本不会遇见那么混乱的情况。
不过——
戚礼看了他几眼，还有些未平复的余韵在心口。刑警出动的案子，万一那两人是亡命之徒，身上带了违禁品，例如枪支类的，金杯的车门可抵挡不住，她还是有暴露在危险下的可能性。
秦明序也想到了这一点，唇边勾着弧度，朝她走近两步，“那我，救人的心总是好的吧。”
戚礼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花，警惕道：“你要干嘛？”
“也算做了件好事，作为交换，把我微信加回来怎么样？”
戚礼非常记仇：“算了吧，你不是烦我吗，为你着想，还是别加了。”
秦明序：“……我那天，说的都是气话。”
“我惹的你？”戚礼斜他。
“……不是。”
秦明序低着视线看她，憋屈又恼火的，全冲着自己，他真是脑子抽了才会跟戚礼说那些狠话，而且谁知道她后劲这么大。秦明序长到这么大，说话就没这么艰难过，他觉得有什么欲脱口而出，但又实在不知道是什么，那张嘴就跟被铁链子栓上了一样。
戚礼上前一步，微微歪头，告诉他：“觉得做错了要说对不起。”
“说了你就不生气了？”秦明序不信，这么简单？
戚礼：“秦明序，不是每一句对不起都能换来没关系的，但如果你连个认错的态度都没有，我一定会非常非常生气。”
“对不起。”秦明序干脆道。
戚礼：“……”这么容易就听到少爷道歉还有点不真实。
戚礼还是不放心，秦明序前科太多了，她数都数不清。如果想以后不再爆发类似的争吵，就应当把话一次性说清楚。
“秦明序，我不是你随时随地耍着玩的工具人，我希望你尊重我。”
秦明序懵了下，“我没……”
“你说你想泡我到手玩玩，还说如果想睡你可以给我插队。我不关心你和其他女人乱不乱搞，但我永远都不可能想和你睡。”
“……”秦明序用指腹挠了挠下巴，“这个，我们可以之后再……”
“我是认真的，我希望你对其他女生也认真一点，不要随随便便脱口而出这种话，真的很侮辱人。”
秦明序不说话了，因为他发现戚礼抱着花站在那儿，表情严肃吧啦吧啦的样子，特别可爱。
他嗓子突然有些发干，很快点了头，“啊，知道了。”
好吧，虽然真实性存疑，但好歹他现在很配合。戚礼低头从怀里挑了朵不太蔫巴的山茶花，塞到他手上，“奖励给你的。”
秦明序：“我要这个干什么，我要你微信。”
戚礼垂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抱着花有些艰难地看屏幕，嘴巴因为认真不自觉微微撅起。
小古板。秦明序看着她，突然想到这几个字，使劲压着唇边的弧度。
兜里手机传来天籁一样的震动，秦明序这么多天以来的郁气一扫而空，笑得能看见牙齿。
“申请发了。”戚礼板着脸晃晃手机，一边说一边往后倒退，强调说，“我们就做普通同学，没事别总给我发信息，不许像之前一样动不动就信息轰炸。”
她这次真的不会惯着秦明序任何毛病了。
“普通同学”四个字有点刺耳，不过秦明序顾不上那些，点开解除限制的对话框，咧着嘴给戚礼发了一连串的烟花。
已经走远的戚礼低头一看手机，发现他根本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气得挥拳要揍他，“喂！”
秦明序站在那儿，笑着朝她晃晃那支山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