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序从来不会准点进入教室，他永远赶不上早读，每次都是在第一节课打铃前踩着悠闲的步伐从后门进来。放学也凭心情，说走就走。
偏偏他走路悄无声息的，戚礼偶尔不经意间回头，对上这大猫的眼睛都会吓得一抖。然后秦明序眼中就会升起兴味的笑，像是对她这种惊弓之鸟的反应满意极了。
戚礼懒得理他，但会观察他看书的情况，等到右边书页变成薄薄一层，她又给他带了一本福尔摩斯探案集。
那本书平放在桌面，秦明序没什么表示，微阖着眼皮，大手一翻。戚礼翻了个白眼，把刚买的咖啡放到他手心。
蒋容青是第一个发现秦明序在看书的人。他快好奇死了，好不容易趁着体育课他在，把人叫到操场打球。
他眼睛贼兮兮的问：“序哥，你看书的时候代入的是侦探还是凶手啊？”
秦明序散漫地拍着球，一下、两下，霍地抬手，投了个三分。他跑了两步重新把球拿进手里，兴致缺缺道：“那个转学生太烦了，跟鸟似的天天在你耳边说话，受不了才看的。”
蒋容青一惊：“真的假的，戚礼看不出来啊。”
“嗯，她比较会装。”
蒋容青想起什么，狐疑道：“那你还天天看鸟……卧槽！”
他脚下灵活一闪，脑袋才幸免于难。
秦明序眯起眼睛一点，远处一个男生把球给他抛了回来，他重新打。
“不说了不说了。”蒋容青惹不起，往场外退两步擦汗，一转头看见付帆朝他们跑过来。
付帆一巴掌拍蒋容青背上，“怎么就你俩打？”
“你看看他这张臭脸，谁敢过来抢他的篮板。”
付帆小跑两步到秦明序身前，很嚣张地笑了一下：“学长跟你打。”
话落胸前就砸了一个篮球，那力道痛得他闷哼一声。
秦明序转身往回走，“不打了，回去看书。”
付帆：“？”
他扭头问蒋容青：“我是被砸出幻觉了吗？”
蒋容青两手一摊。
秦明序从后门进教室，果不其然看到戚礼坐在倒二排的窗边，插着有线耳机正在看手机，屏幕上密密麻麻的。
他坐下，盯着她细白的后颈。戚礼没有一点反应。
真是书呆子。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同学们都去各个多媒体室打电动或者跑后山谈恋爱，就她傻了吧唧回教室看书。
一天到晚都在看，也不跟别人说话，像自闭症儿童。
他坐下这么久，她头都不抬。
秦明序略一眯眸，抬脚踹了一下她的椅子。
戚礼整个人身体一抖，一脸惊恐地转过头来。
秦明序觉得有趣，勾起嘴角，问她：“怎么吓成这样，做什么亏心事呢？”
戚礼攥紧手机，咽了咽口水，默默把屏幕熄了。
“没干。”她说。
秦明序不信，目光放在她手机上，戚礼缓慢地把手机放回桌洞，警惕地说：“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回来看书。”他把那本福尔摩斯抽出来，扔到桌上。
“哦。”戚礼想把头转回去。秦明序又踹了一下。
她有点烦了，回头瞪他，“干嘛。”
“书看完了。”他抬抬下巴，意思是今天的新书呢。
戚礼从书包里掏出一本阿加莎，递给他。
秦明序接过来，翻开，头都不抬，说：“去给我买咖啡。”
“……”戚礼心里骂了句脏话，狠狠瞪他一眼，站起身出去了。
这一趟去的有点久，秦明序第一趴都看完了，戚礼才出现在门口，怀里还抱着几本书。
她把咖啡放他桌上，坐下来，一摞必修一的书搁在腿上，有点开心地叫他：“秦明序。”
他抬眼，用挑眉表示疑问。
“我跟你商量个事呗。”她弯着嘴角，眼睛亮亮的。
秦明序盯她几秒，突然道：“说。”
她立起第一本语文必修一，向他展示，说：“你看看这几本教材，眼熟吗，是不是似曾相识？”
秦明序：“……”
戚礼低着头翻目录，嘴上说：“你以后翻侦探小说的同时也翻翻教材呗，这上面都是基础知识，不懂的你可以问……”
“不看。”他打断她。
戚礼愣愣地抬起头。
秦明序恢复了原来那副别人欠他八百万的表情，伸腿狠狠踹了一脚戚礼旁边的空椅子。
“咣当”一声，从没人的教室直接传到走廊。
戚礼嘴角紧抿，也不笑了，有些紧张地眨眼，怕他继续做什么。
秦明序更烦躁了。
她抱紧怀里的书，嘟囔了一句：“不看就不看呗。”转身坐正了。
教室里依旧只有他们两个人，比起刚才的安谧，此刻多了一丝尴尬。戚礼把书放到地上，也不看手机或者写作业，而是胳膊肘一抬，摘了眼镜，脸压在上面，薄薄的肩还不时抖一下。
秦明序肺里跟烧着团灭掉的火星似的，烦是真烦，火也是真发不起来，他皱着眉问她：“……你干嘛呢？”
戚礼声音闷闷的：“睡觉。”
他能信就有鬼了。
秦明序烦，他像以前一样望向那块大玻璃后面的窗外，可从他这个视角，怎么看，窗框里都框着一个戚礼，避都避不掉。
他咬牙，最后泄恨似的踹了一下戚礼的椅子，看到地上那摞书，一共九本，全是齐刷刷的必修一。秦明序闭了闭眼，勉强挤出一句：“物理给我看……”
“啪”的一声，一本物理必修一甩在了秦明序桌子上，把他的阿加莎都打歪了。
“……”
他磨了磨恒牙，她那张脸干干净净的，挂着乖巧的笑，跟他保证：“我会教你的……”
秦明序又踹了一脚。
戚礼一抖，又接着笑。
秦明序看到戚礼鼻梁的两边，又出现那两颗小红印，红印上边是她弯弯的眼睛，睫毛纤长，随着她的笑一抖一抖的。
他面无表情地低头，翻开阿加莎，接着往后看。
戚礼凑过来一颗脑袋，倒着看他翻了两页，轻轻说：“这本书叫《罗杰疑案》。”
秦明序抬头，那意思是废话，他认字。
戚礼浅棕色的瞳孔里闪着坏幽幽的光，缓声说：“我知道它的凶手，其实是——”
秦明序以雷霆之势用手去捂她的嘴，虎口死死卡住她的下半张脸，她的鼻息细细热热地喷到他手背的皮肤上，戚礼眼睛都睁圆了。
但已经晚了。
她的食指已经指向自己。
——是‘我’。
秦明序想掐死她。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