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洞庭诗惊鸿
暮色渐染洞庭,水波碎金。岳阳楼上,荆楚诗会正酣,然而主角李慕言精心准备的“楚风诗笺”却被人抢先一步,以拙劣仿作公之于众,满场哗然与窃笑如针般刺来,将他置于抄袭疑云的漩涡中心。
楼内烛火通明,映照着众多文人各异的神色。侍从刚刚宣读了一首题为《洞庭秋思》的诗,词句间刻意模仿李慕言近来声名鹊起的“太白楚风”,却只得其形,未得其魂,堆砌着“兰桨”、“湘妃”等辞藻,显得空洞而矫饰。更令人心惊的是,那诗竟是题写在一种与李慕言产业特制的“楚风诗笺”极为相似的笺纸上,只是纹路粗糙,湘绣图案也走了样。
“哦?这不是慕言兄近日推崇的新风么?怎的被人捷足先登了?”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响起,正是那位对李慕言心存嫉妒的士子崔明远,他摇着折扇,眼含讥诮,“还是说,慕言兄之‘楚风’,本就是拾人牙慧?”
场内顿时响起一阵压抑的议论声。李慕言心头一沉,瞬间明了,这并非简单的撞题,而是有针对性的构陷。有人不仅模仿了他的风格,更想在他一鸣惊人之前,将他打落尘埃。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看到好友许湘云眼中流露出担忧,也看到几位地方名流蹙起的眉头。这场诗会,已不仅是风雅竞技,更成了名誉的角斗场。
面对质疑,李慕言并未立即辩解。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怒火,缓步走至临湖的轩窗旁。窗外,八百里洞庭烟波浩渺,君山如黛,在暮霭中若隐若现。月色初升,清辉洒落湖面,与夕阳余晖交融,泛起一片迷离梦幻的光晕。此情此景,与他记忆中李白醉酒放歌、与这荆楚大地千年流转的神韵瞬间契合。
他转过身,面向众人,朗声道:“摹形易,写神难。方才那诗,只得洞庭之皮相,未得洞庭之魂魄。既然诸位雅兴正浓,李某不才,愿即景赋诗一首,以酬这洞庭秋色,亦正我‘楚风’之名。”
此言一出,满场皆静。即兴赋诗,最是考校真才实学。崔明远冷笑一声,抱臂以待,准备看李慕言如何出丑。
李慕言不再看他,目光重新投向那浩瀚的湖水与朦胧的君山,一股沛然诗情自胸中涌起,他清越的声音在楼阁中回荡:
“南湖秋水夜无烟,耐可乘流直上天?
且就洞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
满座寂然。没有繁复的辞藻,却将洞庭秋夜的澄澈、浩瀚与那欲乘风归去、与天地同醉的飘逸情怀抒写得淋漓尽致。“赊月色”、“买酒白云边”,想象奇崛而浪漫,既有太白之仙气,又深深植根于眼前这楚地山水之中,仿佛将李白的豪放不羁,融入了洞庭的波光月色里,化为了独特的荆楚风韵。
片刻的寂静后,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先前所有的质疑与窃笑,在这绝对的实力面前,烟消云散。这才是真正的“太白楚风”!相比之下,那首仿作显得如此苍白可笑。许湘云眼中异彩连连,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只觉此刻的李慕言,与这洞庭月色、千古名楼,共同构成了一幅绝美的画卷。
李慕言趁热打铁,取出随身携带的、真正精工细作的“楚风诗笺”,其上湘绣的云梦泽纹样细腻灵动,与方才那粗劣仿品高下立判。他将新诗亲自誊录其上,墨迹淋漓,诗笺华美,相得益彰。“此乃李某产业所出‘楚风诗笺’正品,愿赠予诸位品鉴。慕言所学,乃融汇先贤精髓,行走江山所得,非是那等投机取巧者可妄加揣度。”
这一手,不仅以才华碾压了挑衅,更巧妙地为自己正名,并推广了自家产业。众人争相传阅那诗笺,赞不绝口。崔明远脸色铁青,在众人或明或暗的嘲讽目光中,几乎无地自容,只得讪讪退到角落。
诗会气氛再度推向高潮,李慕言毫无疑问成了今夜最耀眼的主角。不断有人上前敬酒、讨教,他从容应对,言谈间不时引用屈原《九歌》词句,或讲述云梦泽的古老传说,将荆楚文化的深厚底蕴娓娓道来,更令在场文士心折。
然而,就在这看似风光的时刻,一位身着低调绸衫、面容精干的中年男子悄然来到他身边,低声言道:“李公子大才,令人钦佩。我家主人甚爱公子诗才,特邀公子明日巳时,于城东‘听雨轩’一叙,共论诗文。”说罢,不容拒绝地递上一份做工考究的请柬,落款处是一个陌生的名号,但请柬边缘暗绣的徽记,却隐隐透出不寻常的权势气息。
李慕言心中一动,方才诗会上的风波虽平,但这突如其来的邀约,似乎预示着另一股暗流已然涌动。是机遇,还是新的陷阱?他接过请柬,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已是波澜暗生。这荆楚文坛之水,远比想象中更深。
夜色渐深,岳阳楼上的喧嚣渐渐散去。李慕言与许湘云并肩立于栏杆前,望着月光下静谧的洞庭湖。
“今日之事,看似过去了,”许湘云轻声道,眉宇间带着一丝忧色,“但那崔明远,怕是不会善罢甘休。还有这请柬……”
李慕言握住她的手,目光坚定地望着远方黑暗中起伏的山峦轮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文坛如战场,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无惧这些风雨。只是……”他顿了顿,低声道,“背后推动这一切的,恐怕不止一个崔明远那么简单。这‘听雨轩’之约,是福是祸,尚难预料。”
洞庭波光,映照着两人沉静而坚定的身影,也映照着前方未知的迷途。明日“听雨轩”,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