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救护车和警车几乎同时赶到。
袁海涛被抬上车,李雅茹也被带了下来。
苏七月远远看着,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
她无法原谅李雅茹过去的所作所为,但此刻,看着这个曾经骄傲的女医生落到这般田地,同为女性,她又感到一种深切的悲凉。
回去的路上,顾荆野开着车,苏七月沉默地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
“在想什么?”顾荆野轻声问。
苏七月收回视线,缓缓道:“我在想,如果经过这次,她能彻底逃离那个人渣,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哪怕是用这种极端的方式。
顾荆野看了她一眼,“各人有各人的因果。你劝过她,仁至义尽了。”
苏七月点点头,靠回椅背,不再说话。
……
大年三十上午,苏七月和顾荆野带着两个孩子回到顾家小院。
“回来啦!”杜念勤从厨房探出头。
林秀兰也在,正和顾明夏一起包饺子,见女儿女婿来了,脸上笑开了花。
一家人围坐在客厅,杜念勤一边择菜一边说起昨天的新闻:“你们听说了吗?隔壁小区那事儿有后续了。”
苏七月心里一动:“李雅茹和袁海涛?”
“对对!”杜念勤压低声音,“袁海涛送医院抢救过来了,但伤得不轻,听说脾脏破裂,肋骨断了两根,得在医院躺好几个月。李雅茹那边……听说精神鉴定有点问题。”
顾明夏接话:“我昨天听公安局的老同学说,李雅茹在审讯时情绪很不稳定,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医生怀疑她有间歇性精神障碍。”
“加上邻居都证明袁海涛长期家暴,李雅茹身上也有伤,这案子可能会往防卫过当或者限制刑事责任能力方向走。”
苏七月安静听着。
间歇性精神障碍?
李雅茹是医生,那些精准避开要害的刀伤,那个在适当时机崩溃的精神状态……每一步都计算得刚好。
“如果是这样,对她来说是最好的结果了。”苏七月轻声道。
顾怀远放下毛笔,叹了口气:“袁海涛那人我见过几次,仗着家里有点关系,作风一直不端正。李雅茹也是可怜,好好一个医生……”
“爸,各人有各人的选择。”顾荆野平静地说,“路是自己走的。”
这话说得客观,却也是事实。
李雅茹选择了容忍和妥协,直到忍无可忍才选择极端反抗。
而苏七月,从一开始就选择了另一条路,自立自强,不把命运寄托在任何人身上。
“好了好了,大过年的不说这些了。”林秀兰笑着说,“咱们今天好好团圆,明天初一去庙里上香,初二七月和荆野就去海南了!”
“对对对!”杜念勤也笑起来,“海南暖和,你们俩好好玩,别惦记家里。”
顾明夏凑到苏七月身边,眨眨眼:“嫂子,听说三亚的海特别蓝,记得多拍点照片回来!”
轩轩仰着小脸:“妈妈,爸爸,你们要去看大海吗?”
“是啊。”苏七月摸摸儿子的头,“等你们再大一点,咱们全家一起去。”
“嗯嗯,到时候我要捡贝壳!”苏苏兴奋地说。
一家人说说笑笑,开始张罗年夜饭。
厨房里飘出炖肉的香气,客厅电视机里播放着春节特别节目,窗外偶尔传来零星的鞭炮声。
苏七月看着这热闹温馨的一幕,心里充盈着踏实和幸福。
过去的恩怨,旁人的因果,在这一刻都显得遥远。
她转头看向窗外,冬日暖阳正好。
新的一年,就要来了。
而她和她爱的人,会一直这样并肩走下去。
……
农历大年初二。
首都机场候机大厅里,苏七月和顾荆野并排坐着,等待飞往海南三亚的航班。
九十年代初,能坐飞机出行的人还不多,候机室里大多是出差干部或生意人,像他们这样纯粹旅游的夫妻更是少见。
苏七月看着手里的机票,那是硬质的纸板,上面印着中国民航的标志,手写的航班信息。
她两辈子加起来,这是第一次坐飞机。
“紧张?”顾荆野侧头看她。
“有点。”苏七月老实承认,随即笑起来,“更多的是兴奋。”
前世她就是个被困在乡下的妇女,去的最远的地方是县城。重生后倒是去了很多地方,但出行的工具大多都是火车汽车,从未体验过这个年代的航空旅行。
所以,突然要到天上去,还真有点紧张。
广播里传来登机通知,两人排队通过检票口,走过一段露天通道,直接登上舷梯。
走进机舱,空间比想象中小,左右各三排座椅,深蓝色的布面已经有些磨损。
空姐穿着藏蓝色制服,微笑着引导乘客入座。
夫妻俩的位置在中间靠窗。
系好安全带,苏七月好奇地打量着机舱内的一切。
一切都很质朴,透着庄重的仪式感。
引擎启动,轰鸣声传来,飞机缓缓滑向跑道。
苏七月下意识地握住了顾荆野的手。
“要起飞了。”她轻声说。
顾荆野与她十指紧扣:“嗯。”
加速,推背感传来,机身微微震颤。
苏七月屏住呼吸,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地面景物。然后猛地一轻,飞机离地了。
她紧紧抓住顾荆野的手,顾荆野面不改色,另一只手覆上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飞机爬升,穿过云层,偶尔遇到气流颠簸,机身摇晃。
每次颠簸,苏七月的心就跟着一提,但感受到身边人沉稳的呼吸和温暖的掌心,又慢慢安定下来。
原来在万米高空,在不确定的颠簸中,人的心会靠得这样近。
终于,飞机平稳下来。
空姐开始分发饮料。这个年代只有简单的茶水、橙汁和咖啡,用塑料杯装着。
接着是餐食:铝箔盒包装的米饭,配着青椒肉片和炒白菜,还有一个小面包。
苏七月吃着这简陋的飞机餐,侧头看向窗外,云海在下方铺展,阳光透过舷窗洒进来,给顾荆野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
“看。”她碰碰他的胳膊,指向窗外。
云层散开处,隐约可见地面。蜿蜒的河流,棋盘格般的田野,火柴盒似的房屋。一切都变得渺小,而他们正在这渺小之上飞翔。
“真美。”顾荆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