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气晴朗。
江城大学的课堂里，高数老师在讲台上讲得唾沫横飞，大部分学生都昏昏欲睡。
林羽坐在靠窗的位置，单手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的云卷云舒，心思早就飞到了九天之外。
昨晚的事情，对他而言，不过是饭后驱赶了两只嗡嗡叫的苍蝇。
他更在意的，是周语汐看他的眼神。
那种混杂着好奇、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 sindaco的担忧，让他平静了万载的心湖，起了一点点涟漪。
这种感觉，很新奇。
“林羽，林羽！”
同桌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压低声音：“老刘点你名呢，问你这道题的解法。”
林羽回过神，看了一眼黑板上复杂的微积分公式，随口报出了一串解题步骤和最终答案。
讲台上的高数老师扶了扶眼镜，愣了一下，对照着教案看了半天，才点点头：“……完全正确。坐下吧，下次注意听讲。”
周围的同学投来惊异的目光。
林羽没在意，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
对他来说，解开这种凡人世界的数学题，比推演一方宇宙的生灭还要简单。
但不知为何，他觉得后者更有趣一些。
与此同时，城郊的陈家别墅，气氛却凝重得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陈东来一夜没睡好，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
他亲自指挥着家里的用人，将最好的龙井用山泉水备好，将最名贵的沉香点上，连客厅里每一件摆设的角度，都亲自调整到他认为最完美的状态。
他手下的几个心腹保镖，站在别墅各处，一个个如临大敌，手心全是汗。
他们都是见过血的狠角色，可一想到今晚要来的，是传说中飞花摘叶皆可伤人的武道宗师，腿肚子就忍不住转筋。
“老板，都……都准备好了。”管家走过来，声音都有些发颤。
陈东来看着眼前这富丽堂皇却又透着一股萧杀之气的客厅，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林先生说，准备点好茶。
那就说明，在林先生眼里，这只是一场茶局。
自己要做的，就是当好一个倒茶的下人。
天塌下来，有先生顶着。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晚上七点五十分，三辆黑色的奥迪A8，无声地滑入陈家别墅的大门。
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何震。
他今天换下唐装，穿了一身得体的中山装，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安。
紧接着，雷千绝和古云飞一前一后下了车。
雷千绝甫一踏上地面，一股霸道雄浑的气势便如水银泻地般散开。
别墅花园里的虫鸣声瞬间消失，连夜风似乎都停滞了。
站在门口迎接的陈东来，只觉得一座大山迎面压来，胸口发闷，呼吸都变得困难。他身后的几个保镖更是脸色发白，其中一个甚至控制不住地后退了半步。
这就是宗师之威！
仅仅是无意识散发的气场，就足以让普通人肝胆俱裂。
古云飞跟在后面，他气息内敛，看上去只是个气质出众的年轻人，但他只是淡淡地瞥了陈东来一眼，陈东来就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柄出鞘的利剑指住了眉心，浑身汗毛倒竖。
“陈老板，别来无恙啊。”何震笑着上前，主动伸出手。
“何会长大驾光临，陈某有失远迎。”陈东来强忍着不适，挤出一个笑容，与他握了握手，手心一片冰凉。
他的目光越过何震，看向后面的雷千绝和古云飞，躬了躬身：“想必这两位，就是从江北远道而来的高人吧？”
雷千绝鼻孔里哼了一声，看都没看他，径直迈步向客厅走去，仿佛这是他自己家。
古云飞倒是客气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陈东来心里憋着火，脸上却不敢表露分毫。
在这些人面前，他“江南王”的身份，确实不够看。
“三位请。”
他引着三人走进客厅。
檀香袅袅，茶香四溢。
雷千绝大马金刀地在主位的沙发上坐下，环视一圈，眉头一皱：“那个姓林的呢？好大的架子，让我们这么多人等他一个黄口小儿？”
何震也觉得有些不妥，看向陈东来。
陈东来额头冒汗，连忙解释：“林先生他……他应该马上就下来了。”
“哼，什么林先生，不过是个藏头露尾的鼠辈。”雷千绝端起桌上的茶杯，连闻都懒得闻，直接灌了一口，然后“呸”的一声吐在地上。
“什么破茶！陈东来，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这一口茶，像是吐在陈东来的脸上。
他脸色瞬间涨红，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
这可是顶级的明前龙井，一两的价格够买一辆不错的车了。
“雷老，这茶……”何震想打个圆场。
“闭嘴！”雷千绝瞪了他一眼，“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我跟正主说话，你一个牵线的算什么东西！”
何震的脸也僵住了。
就在客厅气氛降到冰点的时候，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我的客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了？”
众人齐齐抬头。
只见林羽穿着一身简单的休闲服，双手插在口袋里，正慢悠悠地从楼梯上走下来。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平淡，就像是刚睡醒一样，扫过客厅里的三位不速之客，没有在任何人身上多停留一秒。
仿佛在他眼里，这三位让陈东来如临大敌的武道宗师，和路边的石头没什么区别。
雷千绝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从林羽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真气波动，就如同一个最普通的少年。
但这不可能。
他更倾向于，对方是修炼了某种高深的敛息法门。
“你就是林羽？”雷千绝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审视的意味。
林羽没理他，径直走到茶几前，看了一眼地上那滩茶渍，又看了看陈东来。
“茶凉了，换一壶。”
“是，先生。”陈东来如蒙大赦，连忙亲自去换茶。
这完全无视的态度，彻底激怒了雷千-绝。
“小子，我跟你说话，你耳朵聋了？”他猛地一拍沙发扶手，一股凝练的劲气破体而出，直冲林羽而去。
他没下杀手，只是想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个教训，让他当众出丑。
一旁的古云飞和何震都屏住了呼吸。
这一记暗劲，足以让一块钢板凹陷下去，打在人身上，不死也得重伤。
然而，那股足以开碑裂石的劲气，在靠近林羽身前三尺的地方，就像泥牛入海，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甚至连林羽的衣角，都没有吹动一下。
林羽像是根本没察觉到，自顾自地坐到了雷千-绝的对面，拿起一个干净的杯子，放在自己面前。
整个客厅，死一般的寂静。
雷千绝脸上的狂傲，第一次凝固了。
怎么回事？
古云飞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一直保持的平静终于被打破。
他看清楚了。
不是劲气消失了。
而是在林羽身前，仿佛存在一个无形的领域，任何外来的力量，进入那个范围，都会被瞬间分解、湮灭。
这是什么手段？
领域？
这……这是传说中天人境才能触及的皮毛！
“师父，不可！”古云飞下意识地低喝一声，想要阻止。
但已经晚了。
一击不成，雷千绝只当是对方用了什么诡异的法门，老脸有些挂不住，怒火更盛。
“装神弄鬼！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他爆喝一声，整个人从沙发上弹起，五指成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直取林羽的天灵盖！
八极门，猛虎硬爬山！
这一爪，他用了七成力，自信就算是同阶宗师，也绝不敢硬接！
何震吓得闭上了眼睛。
陈东来端着新泡的茶壶，手抖得几乎要拿不住。
唯有林羽，依旧坐在那里，动都没动。
他甚至还抽空，抬起眼皮，看了雷千绝一眼。
那一眼，很平静。
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但在雷千绝的眼中，整个世界，忽然变了。
眼前的少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尊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盘踞在宇宙星河之中的巨大神明。
那神明的眼眸，比星辰更璀璨，比深渊更淡漠。
自己这势在必得的一爪，在这尊神明面前，渺小得像是一只飞蛾，正奋力挥动着翅膀，撞向一颗燃烧的太阳。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和战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扑通！”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气势汹汹扑到一半的雷千绝，像是被抽掉了全身的骨头，双腿一软，直挺挺地跪在了林羽面前。
他的头，距离林羽的膝盖，只有不到一寸。
他全身的衣服，瞬间被冷汗湿透，整个人筛糠似的抖个不停，牙齿咯咯作响，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你……”
林羽终于有了动作。
他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地，搭在了雷千绝的天灵盖上。
就像是拂去一片灰尘。
“聒噪。”
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雷千绝浑身剧震，双目圆瞪，眼中的神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他那鼓胀的太阳穴，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地干瘪了下去。
一身修炼了六十余年，引以为傲的化劲修为，霸道真气，就在这一指之下，如决堤的洪水，烟消云散。
他，成了一个废人。
林羽收回手指，端起陈东来刚刚放到桌上的茶杯，吹了吹热气，轻轻抿了一口。
“嗯，这次的茶，还行。”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了已经面无人色，呆若木鸡的何震和古云飞身上。
“你们，也想尝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