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的黑色奔驰车队,悄无声息地驶回了老宅。
来时,车里坐着的是江南半壁江山的掌控者。
回时,车里只剩下一个失魂落魄的将死之人。
孙长空被唐伯搀扶着走进大宅的客厅,里面,孙家的核心成员早已等得心急如焚。
他的长子孙正业,一个平日里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中年人,一见父亲这副模样,立刻迎了上来。
“爸!您怎么了?那陈东来把您怎么样了?他敢对您不敬?”
孙正业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他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当是父亲在商业对手那里受了气。
客厅里的其他人也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嚷嚷着。
“爷爷,您没事吧?”
“大伯,陈家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们孙家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爸,您一句话,我这就带人去把陈家的门给拆了!”说话的是孙长空的次子,一个脑子里长满肌肉的莽夫。
嘈杂的声音像是无数根钢针,扎在孙长空的脑子里。
他猛地甩开孙正业的手,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一声沙哑的嘶吼。
“都给我闭嘴!”
整个客厅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被老爷子这副模样吓住了。
孙长空环视着自己这些养尊处优的子孙,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彻骨的绝望和悔恨。
就是这些蠢货,把他孙家推向了万丈深渊。
他走到客厅主位那张黄花梨木太师椅前,却没有坐下,而是背对着众人,身体微微颤抖。
“孙家……”
他的声音很轻,很飘,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完了。”
三个字,如同一道旱天惊雷,在每个孙家人的头顶炸响。
“爸!您胡说什么!”孙正业第一个跳了起来,“不就是陈东来吗?他还能翻了天不成?我们孙家的底蕴,捏死他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蚂蚁?”孙长空缓缓转过身,脸上是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啊,蚂蚁。”
“只不过,我们才是那只蚂蚁。”
他看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大儿子,一字一句地,将那个年轻人的“判决”说了出来。
“一个月内,孙家名下所有产业,全部转到陈东来名下。”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脸上的表情凝固在震惊、荒谬和不可思议上。
几秒钟后,彻底爆发。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他凭什么!这是抢劫!我要去告他!”
“爷爷,您是不是老糊涂了?我们孙家的钱,凭什么给他陈东来!”
一个穿着珠光宝气的妇人,孙长兴的儿媳,直接瘫坐在地上,开始撒泼打滚。
“没法活了啊!我们家的产业没了,以后我们吃什么,喝什么啊!”
孙长空看着眼前这幕丑态百出的闹剧,心里最后一点念想也熄灭了。
他没有解释那个年轻人有多恐怖,因为他知道,跟这些蠢货解释不通。
他们没见过神,自然也就不畏惧神。
他只是疲惫地挥了挥手。
“唐伯。”
一直像门神一样站在门口的唐伯,上前一步,沉声应道:“老爷。”
“谁再敢多说一个字,打断腿,扔出去。”
唐伯那双经历过血火的眼睛扫过全场,客厅里的哭嚎和叫骂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怕这个跟了老爷子一辈子的老家伙。
孙长空不再理会这些子孙,独自一人,步履蹒跚地走向书房。
背影,萧索如雪。
孙家的天,在这一刻,真的塌了。
而这个消息,像一场十二级的超级地震,以孙家老宅为中心,迅速向整个江南,乃至全国的商界扩散开来。
……
陈家别墅。
林羽换了一身干净的t恤和牛仔裤,从楼上走了下来。
楼下客厅,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那幅被孙长空视为耻辱的《竹石图》也不见了踪影。
陈东来正站在客厅里,刚刚挂断一个电话,脸上还带着一丝杀伐决断的冷酷。但一看到林羽,他脸上的线条瞬间柔和下来,快步迎上,躬着身子,姿态放得极低。
“林先生,您要出门?”
“嗯,出去转转。”林羽随口应道。
“需要备车吗?我立刻安排一个车队护送您,保证不会有任何人打扰。”陈东来小心翼翼地提议。
在他看来,神明出行,必须要有神明的排场。
林羽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不用,我打车去。”
“啊?”陈东来愣住了。
打车?
让一言可定一个商业帝国生死的林先生去打车?
这要是传出去,他陈东来的脸往哪搁?
“林先生,这……这怎么行!太委屈您了!我……”
“太张扬。”
林羽丢下三个字,没再理会他,径直朝门口走去。
陈东来僵在原地,咀嚼着这三个字,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他明白了。
神明行走人间,喜静,不喜凡俗的喧嚣。自己用凡人的思维去揣度神意,又犯了错。
他不敢再劝,只能恭恭敬敬地跟在后面,亲自为林羽拉开别墅的大门,目送着那个年轻的身影消失在马路尽头。
直到林羽上了一辆网约车,彻底看不见了,陈东来才直起身,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侍奉神明,真是比谈几百亿的生意还累。
……
半个多小时后,江南大学城。
正是下午时分,校园周边的街道上充满了青春活力的气息。
林羽下了车,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一棵梧桐树下等待的周语汐。
她今天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连衣裙,帆布鞋,扎着一个清爽的马尾,脸上没化妆,却比任何浓妆艳抹都要动人。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点,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在发光。
看到林羽,周语汐眼睛一亮,小跑着过来,很自然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你来啦。”
“嗯。”林羽看着她,心情也跟着明媚起来。
和她在一起,之前那些杀伐、权谋、敬畏,都仿佛是上辈子的事。
“走吧,大忙人。”周语汐拉着他往前走,语气里带着一丝小小的揶揄,“先说好,今天不许再接那些听起来就好几百亿的电话了。”
林羽笑了笑:“今天放假。”
“这还差不多。”周语汐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好奇地打量着他,“我听说你今天中午就吃了一盘扬州炒饭?真的假的?陈叔叔那么大的老板,就给你吃这个啊?”
“他准备了很多,我嫌烦,让他们撤了。”
周语汐停下脚步,仰着小脸看着他,表情有点古怪。
“林羽,我发现你现在……好像越来越像那些传说里的怪人了。”
“哦?怎么说?”
“就是那种,视金钱如粪土,山珍海味吃着不香,非要啃窝窝头的高人。”周语汐一边说,一边还模仿着电视里那些老神仙捋胡子的动作,样子又可爱又好笑。
林羽被她逗乐了。
“走吧,你不是说要带我去个好地方吗?”
“对!保证比你那盘扬州炒饭有意思!”周语汐眼睛弯成了月牙,拉着他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
巷子很老,两边是青砖黛瓦的旧式民居,墙壁上爬满了青苔。
越往里走,越是安静,仿佛将外面那个喧嚣的世界隔绝了。
林羽有些好奇,不知道周语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终于,两人在巷子深处一扇不起眼的朱漆木门前停下。
门上没有挂任何招牌,只有门楣上挂着一块黑色的旧匾,上面龙飞凤舞地刻着两个字。
——武馆。
字迹已经有些斑驳,透着一股浓浓的岁月感。
“就这?”林羽有些意外。
“嗯哼。”周语汐冲他神秘一笑,上前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欢迎来到,我们周家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