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足足十几秒，黑豹粗重的呼吸声才再次响起，像是破旧的风箱，带着压抑不住的惊骇。
“你……你在哪？”
他的声音不再是刚才的嚣张，反而透着一股色厉内荏的虚弱。
江湖追杀令的目标，竟然主动打电话给了猎人。
这事儿太过诡异，让他头皮发麻。
“我在哪不重要。”林羽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重要的是，你想不想活命。”
“你他妈吓唬谁呢！”黑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整个江南市的人都在找你，你死到临头了还敢跟老子狂？”
“孙长空悬赏一个亿，买我的命。”林羽不理会他的叫嚣，自顾自地说着，“我给你十个亿，买孙家一条狗的命。你觉得，哪个生意更划算？”
“十个亿？”黑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干笑了两声，“小子，你是不是被吓疯了？你拿什么给我十个亿？拿你的命吗？”
林羽没有跟他争辩。
“城南码头，七号仓库，上个月三号晚上十一点，你替王海接了一批货。对外说是缅甸的玉石毛料，其实是金三角来的‘白面’，一共二十公斤。王海让你处理掉，你私自扣下了两公斤，藏在你东郊那个情妇家别墅的酒窖里，对吗？”
电话那头的笑声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倒吸冷气的声音。
这件事，是他做得最隐秘的一件，是他给自己留的最后退路，连王海都不知道。
这个叫林羽的年轻人，怎么会知道得一清二楚？
恐惧，像无数只冰冷的手，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
如果说孙长空的追杀令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刀，那林羽这通电话，就是已经抵在他喉咙上的剑尖。
“你……你到底是谁？”黑豹的声音已经开始发抖。
“一个能让你活，也能让你死的人。”林羽的语气依然平淡，“王海是孙长空的狗，而你，只是王海的一条狗。孙家这艘船要是翻了，王海会第一个把你扔下水去当垫脚石，你信不信？”
黑豹沉默了。
他当然信。
他在王海手下干了这么多年，脏活累活干了无数，王海是什么样的人，他比谁都清楚。贪婪、多疑、心狠手辣。真到了生死关头，别说他黑豹，就是王海亲爹，他都能毫不犹豫地推出去挡枪。
“跟着我，十个亿是你的，你以前那些烂事，我一笔勾销。拿着钱，你想去哪逍遥快活都行。”
“继续给王海卖命，等孙家倒了，你就是第一个被清算的。私藏那两公斤货，够你吃一辈子牢饭，或者，挨一颗花生米。”
林羽的话，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狠狠砸在黑豹的心上。
一边是虚无缥缈，需要拿命去拼的一个亿，和几乎注定的炮灰结局。
另一边，是唾手可得的十个亿，和一条活路。
这道选择题，并不难做。
“我……我凭什么信你？”黑豹的声音干涩沙哑，这是他最后的挣扎。
“你没资格谈信任。”林羽的声音冷了下来，“你只有资格选，生，还是死。”
“给你十分钟考虑。”
“十分钟后，我要王海今晚的全部行程，以及他名下所有地下赌场的具体位置和账本信息。发到这个号码。”
“做好了，事成之后，十亿一分不少。”
“做不好，或者敢耍花样……”
林羽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的威胁，比任何狠话都更让黑豹胆寒。
他知道，林羽既然能查到他藏毒的事，就一定能把他和他那个情妇，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这个世界上抹掉。
“我……我做！”
黑豹几乎是吼出了这两个字。
巨大的恐惧和更巨大的贪婪，彻底压垮了他那点可怜的忠诚。
“很好。”
林羽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他走出电梯，外面的走廊空无一人。
他站在原地，没有立刻回家，而是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陌生的号码，眼神幽深。
他没有天真到凭几句话，就能让黑豹这种亡命徒彻底归心。
他给的，只是一颗裹着蜜糖的毒药。
黑豹一定会把消息交给他，因为黑豹想活，也想要那十个亿。
但黑豹也极有可能，会把这件事同时告诉王海，玩一出“将计就计”的把戏，想两头通吃。
这都在林羽的预料之中。
他要的，本就不是黑豹的忠诚。
他要的，只是一个钩子，一个能把王海，甚至孙家更多的人，从他们自以为安全的洞里，一个个钓出来的钩子。
猎人和猎物的游戏，从现在开始，规则由他来定。
不到五分钟，手机震动了一下。
一条彩信发了过来。
里面是一个详细的文档，记录了王海今晚的行程安排，甚至连他几点去哪个会所，见哪个情妇都写得一清二楚。
文档的最后，是一句话。
“林先生，这是我的诚意。王海今晚十一点，会去‘皇家一号’夜总会顶楼的赌场巡视，那里是他的老巢，安保最严，也是他最放松警惕的地方。”
林羽看着那句“林先生”，嘴角扯动了一下。
墙头草，风吹两边倒。
但只要用得好，也能引来一场燎原的大火。
他删掉短信，转身走回门口，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屋里，父亲正坐在沙发上，局促不安地看着电视。电视里放着热闹的综艺节目，他却看得心不在焉，一听到开门声，立刻站了起来。
“小羽，你回来了？事……办得顺利吗？”
“顺利。”林羽换上拖鞋，脸上已经恢复了温和的笑容，“谈成了一笔大生意，过两天就有钱进账了。”
他走过去，拿起遥控器，把吵闹的综艺换成了一个讲历史的纪录片。
“爸，您也别太累了，这几天就在家好好休息，或者看看电视。等我忙完这阵，带您去江南市好好转转。”
“好，好。”林父连连点头，看着儿子，眼神里满是欣慰，但深处，依然藏着化不开的担忧。
林羽陪着父亲看了一会儿电视，等父亲回房睡下后，他才独自一人，走到了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城市的霓虹如流动的岩浆，繁华而喧嚣。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周语汐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
“林羽？”周语汐的声音带着一丝关切。
“是我。语汐，帮我个忙。”
“你说。”
“我需要一个身份，一个能让我自由进出‘皇家一号’夜总会的身份。”林羽看着窗外那栋在夜色中灯火辉煌，如同巨兽般盘踞的建筑，平静地说道。
“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