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秦雅，有那么几秒钟没有出声。
空气安静得能听到电流的微弱嘶鸣。
林羽那句“那我就让他……家破人亡”，不带任何情绪，却比最恶毒的诅咒更让人心头发冷。
那是一种宣告，而非一句狠话。
“我明白了。”秦雅的声音再次响起，同样听不出波澜，“半小时。”
说完，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劝阻。
林羽收起手机，转身走回客厅。
父亲依然蜷在沙发上，睡得不安稳，眉头紧锁，像是在做一个漫长的噩梦。这间价值上亿的豪宅，对他而言，不是港湾，反倒像是一座华丽的牢笼。
林羽走过去，将盖在父亲身上的薄毯掖了掖。
他看着父亲苍老的面容，和鬓角新增的白发，心中那股翻腾的杀意，被压得更深，也变得更加凝实。
他欠父亲一个安稳的晚年。
谁想破坏这份安稳，他就毁了谁的一切。
……
江南市，某处不对外开放的秘密基地。
秦雅从床上坐起，身上只穿着一件丝质睡裙，乌黑的长发如瀑般垂下。她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走到一台造型奇特的电脑前。
电脑没有开机，屏幕一片漆黑。
秦雅伸出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以一种特定的节奏和顺序敲击了九次。
嗡——
电脑无声启动，复杂的字符流在屏幕上飞速闪过，最终定格在一个简洁的登录界面，界面中央，是一枚赤红色的龙形徽章。
龙卫，华夏最神秘的机构之一，权限凌驾于众多部门之上。
秦雅的眼神变得专注而锐利，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
一道道加密指令，通过绝密的渠道，发向了华夏的各个角落。
“目标：孙长空，江南孙家。”
“任务等级：红。”
“权限：甲级。”
“要求：三十分钟内，调集目标所有相关信息，包括但不限于族谱、个人资产、集团架构、海外账户、灰色产业链条、以及所有家庭核心成员近二十年的全部履历。不得有任何遗漏。”
指令发出，整个庞大的情报网络，如同一头被唤醒的巨兽，开始为了一个目标而疯狂运转。
做完这一切，秦雅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的夜色。
她想起林羽那平静到可怕的声音。
她知道，江南市的天，要变了。
而她，心甘情愿，为他递上那把能捅破天的刀。
……
江湖追杀令一出，整个江南省的地下世界，彻底沸腾了。
一个亿的悬赏，足以让任何亡命徒疯狂。
更何况，还有化劲宗师孙长空的一个人情。这东西，有时候比钱更值钱。
一时间，无数蛰伏在阴影里的蛇虫鼠蚁，全都探出了头。
江南市，城西，一家破旧的武馆内。
十几个光着膀子的汉子围在一起，中间的桌子上，摆着几箱啤酒和一堆花生毛豆。
“都听说了吗？孙宗师发了江湖追杀令！一个亿！买一个叫林羽的小子的命！”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灌了口啤酒，激动得满脸通红。
“我听说了！据说那小子废了孙宗师的外甥，下手黑得很！”
“黑又怎么样？他还能一个人打我们几百个不成？一个亿啊！拿到手，咱们还开什么破武馆，直接去国外买个岛当土皇帝了！”
“没错！大师兄，这事咱们干了！召集师兄弟们，把这小子挖出来！”
被称为大师兄的男人，是这群人里最壮硕的一个，手臂比常人大腿还粗。他沉默着，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花生壳捏成了粉末。
他比这些师弟们想得更多。
孙长空是什么人物？化劲宗师！需要花一个亿来买一个年轻人的命？这本身就不正常。
这说明那个叫林羽的，绝对是个硬茬子。
可那一个亿的诱惑，又像魔鬼的低语，在他耳边不断回响。
“干了！”他猛地一拍桌子，啤酒瓶子都跳了起来，“富贵险中求！传我话，所有人都动起来，去查！不管那小子是龙是虎，到了江南市，也得给老子盘着！”
类似的场景，在江南市的各个角落不断上演。
有贪婪的，有谨慎的，有想坐收渔翁之利的。
无数双眼睛，开始在黑暗中搜寻一个名叫“林羽”的猎物。
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眼中的猎物，正在磨利爪牙，准备反过来将他们这些所谓的猎人，一个个撕成碎片。
……
云顶天宫。
林羽的手机轻微震动了一下。
一声极轻的提示音，却让沙发上浅眠的林父瞬间惊醒。
“小羽？”他坐起身，眼神里带着一丝惊慌，“出什么事了？”
“没事，爸。”林羽走过去，将手机屏幕按熄，“公司发了点资料。您怎么不多睡会儿？天还没亮呢。”
“睡不着。”林父摇了摇头，他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这空旷的客厅，“我……我去给你做点早饭吧，这冰箱里不是有东西吗？”
老人家似乎只有在做点什么的时候，才能感到一丝踏实。
“行，您看着弄，我先去洗把脸。”林羽笑了笑，没拒绝。
他走进卫生间，关上门，这才重新点亮手机屏幕。
一个经过三重加密的压缩文件，静静地躺在收件箱里。
发件人，秦雅。
距离他打完电话，过去了二十八分钟。
林羽深吸一口气，点开了文件。
解压的瞬间，庞大的信息流涌入手机。
《孙氏家族关系图谱》、《孙氏集团股权结构及隐秘资产分析》、《孙长空个人履历及武道经历》、《孙家核心成员海外信托与资产转移路径》、《孙氏集团旗下灰色产业调查报告》……
一个个文件标题，看得林羽瞳孔微缩。
秦雅给他的，比他想要的，多得多。
这已经不是一份资料了，这是一份足以将孙家连根拔起的，精准打击地图。
他点开了那份《灰色产业调查报告》。
走私、赌博、高利贷、非F采矿、官商勾结……一桩桩一件件，触目惊心。报告的最后，还附上了一份长长的名单，全是与孙家有染的各路人物，从商界大佬到地下世界的头目，甚至还有几个身处要职的名字。
林羽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一个名叫“王海”的人身上。
王海，江南市地下拳赛的实际掌控者，孙长空早年扶持起来的白手套，为人贪婪，心狠手辣。孙氏集团每年至少有三十亿的黑钱，需要通过他的地下拳赛和赌场来洗白。
他是孙家的钱袋子，也是命脉之一。
林羽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退出这份报告，又点开了《孙氏家族关系图谱》。
孙长空，妻妾三人，育有两子一女。
长子孙志杰，孙氏集团现任总裁，为人阴沉，颇有城府。
次子孙志雄，纨绔子弟，声色犬马，是江南市有名的花花公子。
女儿孙菲菲，嫁给了江南武道协会另一位理事的儿子，算是政治联姻。
而被他废掉的张涛，是孙长空妹妹的儿子，从小被娇惯坏了，仗着孙家的势，无恶不作。
林羽的指尖，在次子“孙志雄”的名字上轻轻划过。
这种人，通常是家族链条里最脆弱，也是最容易被突破的一环。
厨房里传来了稀饭的香气和父亲轻微的咳嗽声。
林羽将手机收起，脸上的冰冷瞬间消融，取而代代的是一片温和。
他走出卫生间，看到父亲正围着一条周语汐准备的崭新围裙，在流理台前忙碌着，动作有些笨拙。
“爸，我来吧。”
“不用不用，马上就好。”林父回头笑了笑，那笑容里，总算有了一丝真实的味道，“你尝尝，我放了点你小时候爱吃的碎咸菜。”
林羽没有再坚持，就靠在厨房门口，看着父亲的背影。
这间现代化的厨房，和老家那个烟熏火燎的土灶台，仿佛是两个世界。
而他，就是要用自己的双手，为父亲在这新的世界里，撑起一片绝对安宁的天空。
早饭后，林羽对父亲说：“爸，我出去办点事，您在家里，哪儿也别去。门锁好，除了我，谁叫门都别开。”
“你要去哪？危险吗？”林父的心又提了起来。
“不危险。”林羽替他理了理衣领，“去见个朋友，谈点生意。您看，咱们住了这么好的房子，我也得努力挣钱不是？”
他用一个最朴素的理由，暂时安抚住了父亲。
锁上门，走进电梯。
当电梯门合上的那一刻，林羽脸上的温和再次褪去。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这个号码，来自秦雅给他的那份资料，属于王海手下最得力的一名心腹，一个叫“黑豹”的男人。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接起。
“谁啊？”
“想不想要一个亿？”林羽的声音，平静而淡漠。
电话那头沉默了。
“你他妈谁啊？耍老子？”黑豹的声音里带上了怒气。
“我叫林羽。”
这三个字一出口，电话那头的呼吸声，瞬间变得粗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