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李淡既没有痛哭流涕地自辩,也没有引经据典地反驳,他手臂猛地一扬,将那本厚厚的奏折,狠狠砸向明淮响的脸!
“啪!”一声闷响。
与此同时,他整个人如同被压抑到极致的火山,轰然爆发!
右拳带着撕裂风声的厉啸,在明淮响尚未从被奏折砸脸的惊愕中反应过来时,已然重重轰在了他的鼻梁之上!
“噗!”
鲜血瞬间从明淮响的鼻腔中喷溅而出,在空中划出刺目的红线。
“啊!”明淮响惨叫一声,被打得眼冒金星,踉跄着向后倒去。
李淡却如同疯虎般扑上,根本不给他任何喘息之机!
他直接骑倒在明淮响身上,双腿死死钳制住对方挣扎的身体,然后双拳如同雨点般落下。
不顾章法,不顾体统,只带着最原始、最狂暴的怒火,一拳又一拳,狠狠砸向明淮响的头脸、胸膛!
“李淡!你混蛋!住手!”
明淮响又惊又怒,双手狼狈地护住头脸,试图格挡,却被那狂风暴雨般的拳头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发出含糊的怒吼。
“我操你祖宗!想抢兵权就真刀真枪地来!竟敢污蔑我父清名!构陷我李家忠烈!我不打得你满地找牙!我李淡就不配做李家的子孙!不配为人子!”
李淡一边疯狂殴打着,一边从喉咙深处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震撼着整个金銮殿。
这突如其来的血腥斗殴,发生在这天下最庄严的议政殿堂之上,彻底惊呆了所有人!
端坐龙椅的圣上闻治,身体微微前倾,眼中先是闪过一丝错愕,随即竟浮现出一抹极淡的、近乎玩味的笑意,他并未立刻出声制止,仿佛在欣赏一出难得的好戏。
下方的文武百官更是目瞪口呆。
文官们吓得面如土色,纷纷下意识地后退,生怕被波及。
而武将队列中,不少人面露快意,却也不敢妄动。
“疯了!你个疯子!来人!快来人拉住他!”明淮响被打得鼻青脸肿,口鼻溢血,狼狈不堪地朝着四周呼救。
一名站在武将队列中、身形魁梧的将领,目光隐晦地与燧王爷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大喝一声。
“李淡!住手!此乃金殿,岂容你放肆!”
说着,他大步上前,运足力气,一把从后面死死抱住了状若疯魔的李淡,试图将他从明淮响身上拉开。
“武叔叔!你放开我!”
李淡双目赤红,奋力挣扎,如同被困的雄狮。
“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训这个构陷忠良、狼心狗肺的东西!你放开!”
那姓武的将领脸色尴尬,却不敢松手,只是死死按住他。
眼看局面几乎失控,御座之上,终于传来了皇帝平静却蕴含着无上威严的声音,如同冰水浇熄了沸腾的油锅。
“够了。”
声音不大,却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与混乱。
“都给朕···住手。”
圣上闻治冰冷的目光落在李淡身上,带着帝王的威压与毫不掩饰的嫌恶。
“李淡,此乃商议国事的金銮宝殿,岂容你如同市井泼皮般放肆行凶!成何体统!”
他不再看地上狼狈的两人,径直宣判。
“明将军所奏之事,关系重大,着刑部与大理寺共同核查,务必水落石出。
至于李淡,殿前失仪,殴打同僚,罚俸一年,即日起于南昌侯府闭门思过,无诏不得出!”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下方神色各异的群臣,尤其在燧王爷与挣扎着爬起的明淮响脸上略有停顿,随即沉声定论。
“南节军肩负边防重任,不可一日无主。
即日起,南节军统帅一职,暂由明淮响将军主理,一应军务,皆由其决断。
此事,到此为止。退朝!”
“臣等恭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齐刷刷跪倒,山呼万岁,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圣上闻治毫不留恋,起身拂袖,大步离去,将那满殿的纷争与算计甩在身后。
明淮响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在相熟武将的搀扶下站起身,尽管模样狼狈,但眼底深处却难掩一丝得逞的快意。
南节军的帅印,终于落入了他的手中!
他目光隐晦地与不远处的燧王爷交汇,得到对方一个几不可察的颔首后,便在一众或关切或奉承的同僚簇拥下,离开了大殿。
燧王爷闻燧志得意满,今日一石二鸟,既进一步离间了圣上与李家的关系,又将南节军兵权送到了自己人手中。
他嘴角噙着一抹淡笑,在一群依附官员的围绕下,缓步离去。
转瞬间,方才还充满火药味的大殿,变得空旷起来。
唯有李淡,依旧保持着叩首的姿势,独自跪在冰凉的金砖地面上,身影显得格外孤寂落寞。
许多经过他身边的朝臣,或摇头叹息,或面露讥讽,或视而不见。
在他们看来,南昌侯府随着李贵的暴毙已然势微,而李淡今日这番“自毁前程”的莽撞行为,更是彻底失了圣心,纵然袭了侯爵之位,也不过是个空架子,再无翻身之日。
待到人影散尽,一直冷眼旁观、未曾发一言的吏部尚书夏务恁,这才慢悠悠地踱步到李淡身边。
他先是谨慎地看了一眼殿外,确认无人留意,才低声道:“起来吧,人都走光了。”
李淡闻言,身体微顿,缓缓直起身,转向夏务恁,恭敬地行了一礼,声音沙哑。
“夏伯父。”
夏务恁微微颔首,伸手拍了拍李淡的肩膀,目光却投向殿外那片湛蓝得有些不真实的天穹,语气悠长。
“这几日,安心在家待着,不必妄动。若有要事,我会让挽娘暗中传递消息。”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继续说道,“记住,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一个人若显得太过完美,毫无瑕疵,反而易招致猜忌与祸端。年轻人···有时候,有点无伤大雅的冲动与莽撞,未必是坏事。”
说完,他又用力按了按李淡的肩膀,不再多言,转身从容离去。
李淡独自站在原地,细细品味着夏务恁这看似平常,却暗藏机锋的话语。
忽然间,他脑海中闪过今日清晨离家前,嫂子夏挽对他那番异常冷静的叮嘱。
“···记住,无论今日在朝堂上听到什么,看到什么,无需反驳,不必自辩,你只需记住一个字——打。”
当时他悲愤交加,未能完全理解其中深意,只当是嫂子让他发泄怒火。
此刻,结合夏父的点拨,他才恍然惊觉!
圣心忌惮李家兵权已久,他若表现得过于沉稳、过于完美,反而会令圣上更加不安。
今日他这看似失控的“莽撞”,实则是一场精心计算下的“自污”!
他需要向皇帝展示的,不是一个无懈可击的继承人,而是一个有弱点、易掌控的“莽夫”!
只是···兵权已然旁落,落入了明淮响之手。
自己这番“自污”,虽暂时消除了圣上的部分戒心,但被夺走的南节军,他还有机会···再拿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