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轩挂断通讯，休息室里的狂热气氛冷却下来。
“查众筹账户？”林晓雨不解，“那不是支持我们的人吗？”
“天上不会掉馅饼。”苏轩把通讯器放回桌面，“尤其是刚砸了别人的锅之后。”
老王把手机揣回兜里，脸上的兴奋褪去，换上了一贯的谨慎。
“轩哥的意思是，这钱有问题？”
“钱没问题，送钱的人有问题。”苏轩解释，“现在全网都认为我们是挑战权威、不为名利的理想主义者。这时候突然冒出来一笔巨款，如果我们收了，你猜明天的新闻标题会是什么？”
季明远立刻接话：“《蓝星之问》团队高价出售理想，众筹背后疑有资本操纵！”
他模仿着新闻主播的腔调，表情却一点也不轻松。
小陈和张伟面面相觑，后背渗出冷汗。
他们刚刚还在为民众的支持而感动，转眼间，这份支持就可能变成一把插向他们后心的刀。
“太阴险了。”林晓雨咬着嘴唇，“他们想用钱把我们捧起来，再摔下去。”
“所以这钱，我们一分都不能动。”苏轩的结论让所有人的心沉了下去。
顾稀站在一旁，看着苏轩三言两语就将团队从狂喜的云端拉回了警惕的地面。
他的冷静，有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却也让她感到愈发地深不可测。
她口袋里的通讯器，此刻仿佛有千斤重。
不到半小时，陈昊的通讯就打了回来。
“苏先生，查到了。”陈昊的声音带着几分效率带来的干脆，“账户是用海外的虚拟身份注册的，资金通过十几家空壳公司转了好几道手，非常专业。但他们百密一疏，其中一个中转节点的服务器，是我们以前的老客户。”
“能追到源头吗？”
“最终的资金来源，指向一个叫‘华远投资’的公司。”
苏轩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
“这个华远投资，什么来头？”
通讯那头沉默了几秒，陈昊的声音压低了些许。
“它是赵氏集团旗下的子公司。赵建华的亲侄子，是这家公司的董事之一。”
休息室里，空气凝固了。
果然是他。
赵建华的反击，比任何人预想的都快，也更刁钻。
他没有动用权力打压，而是送来了一颗包装精美的糖衣炮弹。
只要苏轩他们收下这笔钱，就等于主动把辫子交到了对方手里。
“我明白了。”苏轩说，“多谢。”
他挂断通讯，抬头看向众人。
所有人都看着他，等待他的决定。
“老季。”苏轩转向季明远。
“在！”
“用《蓝星之问》的官方账号发一条公告。”
季明远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写什么？声明我们拒绝接受任何形式的捐款？”
“不。”苏轩的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公告就写——感谢广大民众的支持，所有款项将用于《蓝星之问》后续内容的创作，并欢迎社会各界监督。”
“什么？！”季明远的手指停在键盘上，“轩子，你疯了？这不是主动往圈套里跳吗？”
“对啊，轩哥！”林晓雨也急了，“我们发这个公告，不就等于承认收钱了吗？”
“放心。”苏轩走到季明远身后，看着屏幕，“就这么发。”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有一种不容反驳的说服力。
季明远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咬着牙，把这段话敲了上去。
公告发出的瞬间，他感觉自己像是按下了核弹的发射按钮。
顾稀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完全无法理解苏轩的逻辑。
明知是陷阱，为什么还要一脚踩进去？
她下意识地想要拿出通讯器汇报这个疯狂的举动，但一种强烈的好奇心阻止了她。
她想看看，苏轩到底要干什么。
公告发出后，网络瞬间炸开了锅。
支持者们欢呼雀跃，认为这是节目组与民众的良性互动。
但很快，一些质疑的声音开始出现，并且以极快的速度被放大。
“五十万？拍个纪录片需要这么多钱吗？”
“前脚刚说完不为名利，后脚就开始捞钱了？”
“呵呵，屠龙的勇士，终将变成恶龙。”
赵建华埋下的暗线，开始发力了。
舆论的风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转。
休息室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只有苏轩，像个没事人一样，又给自己倒了杯水。
“轩哥，再不想办法，我们的名声就全毁了！”老王急得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苏轩拿起通讯器，再次拨通了陈昊的号码。
“陈队，帮我查个人。”
“华远投资里，一个叫刘洋的财务经理。”
“我不需要他的地址，只需要一个能让他看见消息的公开社交账号。”
陈昊那边很快给了回复。
苏轩拿到账号，没有加好友，也没有发私信。
他只是登录了一个许久不用的社交小号，编辑了一条动态，并对刘洋的账号设置了“特别提醒”。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当了炮灰，可没人会为你养老。】
发完这条没头没尾的话，苏轩启动了“情感共振”的能力。
他闭上眼，将精神力集中在“刘洋”这个名字上。
他不需要知道刘洋在哪，长什么样。
他只需要想象一个替人办脏活，此刻正忐忑不安，害怕被当成弃子的中年男人。
然后，将这种“恐惧”与“被背叛的愤怒”，放大一百倍。
……
另一边，在华远投资的办公楼里，财务经理刘洋正心神不宁地刷新着网页。
看着网上对《蓝星之问》的攻击越来越猛烈，他非但没有感到高兴，反而愈发地心慌。
这件事是他亲手办的。
上面的大人物只给了他指令，所有的操作痕迹，最终都会指向他。
如果事情顺利，他会得到一笔丰厚的奖金。
可万一……万一事情败露了呢？
那些大人物会保他吗？
还是会把他当成垃圾一样扔出去，撇清所有关系？
就在这时，他的私人通讯器震了一下。
是一条社交软件的特别提醒。
他点开一看，那句没头没尾的话，像一把冰锥，瞬间刺穿了他的心理防线。
“炮灰……”
他喃喃自语，手脚冰凉。
一种被看穿、被抛弃的巨大恐惧攫住了他。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被送上法庭，替人背下所有黑锅的凄惨下场。
不！
他不能就这么完了！
凭什么他要当替死鬼？
愤怒和恐惧交织，让他失去了理智。
他猛地站起来，冲出了办公室。
半小时后。
一篇署名为“一个良心未泯的知情者”的帖子，出现在蓝星最大的独立媒体论坛上。
帖子里，详细叙述了华远投资如何受高层指令，设立众筹骗局，企图用“捧杀”的方式，来污蔑《蓝星之问》创作团队的全过程。
帖子还附上了几张打了马赛克的内部转账记录截图。
证据确凿。
舆论，再一次惊天逆转。
如果说之前的首映式是思想上的交锋，那这一次，就是赤裸裸的阴谋构陷。
民众的愤怒被彻底点燃了。
休息室里，季明远看着自己电脑屏幕上反转的评论区，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我……草……”
他憋了半天，只吐出这两个字。
林晓雨和老王他们，看着苏轩，像在看一个怪物。
顾稀握着自己的通讯器，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苏轩只是打了个电话，发了条消息。
然后，那个坚不可摧、根深蒂固的对手，就自己绊倒了自己，摔得人仰马翻。
这已经不是计谋了。
这近乎……神迹。
苏轩看着窗外，城市依旧灯火通明。
“现在，”他转过身，指了指屏幕上那个依旧在上涨的众筹金额，“我们可以讨论下，这笔烫手的钱，该怎么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