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岚遇害的那两年里,安念见到他,情绪总是近乎崩溃,但起码他还能靠近她……
后来安念一怒之下,情绪失控,用剪刀扎伤他,之后自己又大病一场,陷入昏迷……
醒来后,对他只剩下冷淡的疏离。
不让他靠近,甚至不与他说话,他只能远远的看着她,忍受着折磨,却无能为力。
………
此刻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安念轻微的呼吸声,每一声都敲在他的心尖上。
他深吸一口气,轻手轻脚地走进去,生怕鞋底蹭过地板的声音惊扰了她。
安念背对着他躺在床上,月光透过薄纱窗帘落在她发梢,镀上一层银白的边。
肖天舟把枕头放在床沿,犹豫了半晌,才掀开被子的一角,小心翼翼地躺下去。
床垫微微下陷,他甚至能感觉到安念的呼吸顿了半拍。
他屏住呼吸,身体绷得像块石头,只敢占着床沿的一小条地方,离安念还有大半臂的距离。
空气中弥漫着,她身上淡淡的兰花香。
不是香水味,是她常用的那款护手霜的味道,清清淡淡的,却让他心头滚烫。
五年了。
他有多久没这样,在床上近距离地看过她了?
她的头发好像比以前长了些,发尾微微卷曲。
肩背的线条比从前清瘦,隔着薄薄的睡衣,能隐约看到蝴蝶骨的轮廓。
肖天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手指蜷缩起来,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他想靠近一点,哪怕只是指尖,碰到她的衣角也好,可又怕这只是一场梦,怕他一动,梦就碎了。
安念忽然翻了个身,面朝他的方向。
肖天舟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闭紧眼睛,连呼吸都忘了。
黑暗中,他能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带着几分探究,几分迟疑。
过了许久,她都没动,也没说话。
肖天舟的后背渐渐沁出薄汗,紧张得像个等待宣判的囚徒。
“你……”安念的声音很轻,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不冷吗?缩在那里像只虾。”
肖天舟猛地睁开眼,对上她清亮的眸子。
灯光下,她的眼底没有了往日的疏离,反而像盛着一汪浅浅的湖水,映着他的影子。
“不冷。”
他声音干涩,像被砂纸磨过。
安念往里面挪了挪,让出更大的地方。
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过来点,别掉下去了。”
肖天舟的心脏像是要跳出胸腔,他慢慢地、一寸一寸地往她身边挪,直到两人之间,只剩下一拳的距离。
他能清晰地闻到,她呼吸里的气息,能看到她睫毛上,沾着的细小绒毛。
他的手搭在身侧,指尖离她的手背只有几厘米。
他想碰,又不敢。
这种近在咫尺,却又小心翼翼的感觉,比五年的疏离更让他煎熬,也更让他心动。
安念忽然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腕。
肖天舟像被烫到一样猛地一颤,却没躲开。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她问,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关切。
“没事。”肖天舟的声音发颤,“可能是……有点紧张。”
他说完就后悔了,觉得这话太直白,太不像他平时的样子。
可看到安念嘴角扬起的那抹浅淡笑意时,他忽然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她愿意让他紧张了。
安念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躺着。
肖天舟也不敢再动,就保持着那个姿势,感受着身边人的存在。
灯光在墙上投下两人依偎的影子,像幅被时光遗忘了很久的画,终于重新有了温度。
窗外的月光越发明亮,肖天舟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宁。
他侧过头,看着安念渐渐闭上的眼睛,轻声说:“念念,晚安。”
安念没应声,呼吸却渐渐均匀。
肖天舟知道,她没睡着。
他就这样看着她,直到眼皮越来越沉。
临睡前,他终于鼓起勇气,将手轻轻地、试探着搭在了她的手背上。
这一次,她没躲。
肖天舟的嘴角,在黑暗中缓缓扬起。
天刚蒙蒙亮,窗纸透着青灰色的光。
肖天舟醒得很早,身边的安念还睡着,眉头却微微蹙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稳的梦。
他屏住呼吸,静静看了她许久,轻轻拍着她,直到她眉头舒展,才轻手轻脚地起身。
元姨早已备好早餐。
清淡的小米粥冒着热气,配着几样爽口的小菜。
肖天舟没敢多吃,只喝了半碗粥,就坐在客厅里等。
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心上。
安念醒来时,天已大亮。
她穿了件素色的风衣,长发简单地挽在脑后。
走到客厅时,肖天舟立刻站起身,接过她手里的包:“准备好了?”
“嗯。”
安念的声音很轻,指尖有些发凉。
车子驶出安园,一路往城郊的烈士陵园开。
越靠近目的地,车里的空气就越安静,只有引擎的低鸣和窗外掠过的风声。
肖天舟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
眼角的余光,总能瞥见安念望着窗外的侧脸,神情平静得让人心里发慌。
烈士陵园肃穆庄严,松柏苍翠,晨露挂在松针上,折射出清冷的光。
肖天舟牵着安念的手往里走,她的指尖冰凉,微微发颤。
走到一排墓碑前,他停下脚步,声音低哑:“就是这里了。”
墓碑是汉白玉的,干净得没有一点尘埃。
最上方嵌着一张小小的照片。
照片上的男孩,穿着蓝色的幼儿园园服,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大眼睛亮晶晶的,正是四岁时的云岚。
安念的目光落在照片上,瞬间定住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风停了,鸟不叫了,连肖天舟的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他看到安念的嘴唇动了动,像是想喊“云岚”,却没能发出声音。
下一秒,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照片上男孩的脸颊,动作温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珍宝。
那指尖的冰凉,透过光滑的石面传来,像是一下子戳破了这些年强撑的平静。
“云岚……我的云岚……”
一声低唤带着浓重的哽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破碎得不成样子。
眼泪毫无预兆地砸在墓碑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紧接着,更多的泪水汹涌而出,怎么也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