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山风凛冽。沈惊鸿带着阿土和铁牛,如同三道融入黑暗的利箭,在崎岖的山林中穿行。他们的目标,是位于落鹰涧东北方向约十五里外的一个日军前哨站。
这个情报,是沈惊鸿之前侦察时,结合葛老丈提供的零星信息和自己的判断确定的。那是一个小型据点,驻扎着约一个分队(班)的日军,主要负责监视附近山谷通道,并作为清剿部队的一个临时补给点。这种据点规模不大,防卫相对主力部队薄弱,但必然配备基础的医疗用品,是眼下最有可能得手的目标。
“队长,据点的情况摸清了吗?”阿土压低声音问道,这个年轻人虽然伤势初愈,但眼神里充满了复仇的火焰和跃跃欲试。
“大致清楚。”沈惊鸿声音低沉,在风中几乎听不见,“据点建在半山腰一个旧山神庙基础上,易守难攻。正面强攻是送死。我们的机会在后山。”
他早已在心中推演过无数次。据点的后山是一面陡峭的崖壁,鬼子必然疏于防范。他们需要从那里攀爬上去,进行无声渗透。
“记住,我们的目标是药品,不是杀敌。拿到药立刻撤离,绝不恋战!”沈惊鸿再次强调行动准则。他们耗不起,落鹰涧里的人们也等不起。
三人的身影在夜色中快速移动,如同扑向猎物的幽灵。
一个多时辰后,三人抵达了目标据点外围。远远望去,山腰上的据点如同蹲伏的怪兽,隐约透出几点灯火,哨兵的身影在探照灯的光柱边缘晃动。
沈惊鸿打了个手势,三人绕到据点后方的悬崖下。崖壁近乎垂直,布满了湿滑的苔藓和松动的碎石。
“我先上。”
沈惊鸿将绳索盘在肩上,检查了一下手脚的着力点,开始如同壁虎般向上攀爬。他的动作轻盈而稳健,每一次移动都精准地落在坚固的岩石凸起或缝隙处,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阿土和铁牛在下方紧张地看着,手心全是汗。
沈惊鸿攀爬到一半,找到一处牢固的岩缝,将绳索固定好,垂了下来。阿土和铁牛依次抓住绳索,借助他的拉力,也小心翼翼地开始攀登。
整个过程耗时近半小时,精神必须高度集中,任何一点失误都可能导致坠落或者惊动敌人。当三人都成功登上崖顶,潜伏在灌木丛中时,后背都已被冷汗浸湿。
从崖顶向下望去,据点的布局清晰可见。几间改建的房屋,一个架着机枪的沙包工事,还有一个竖着无线电天线的房间。据点中央的空地上,停着一辆卡车。
沈惊鸿的目光迅速锁定了一间门口挂着白色帘布、上面印有模糊红十字标记的木屋——医疗所!
目标就在那里!
据点里的日军似乎并未察觉到后山悬崖上来了不速之客。哨兵在固定路线上巡逻,偶尔有士兵从营房里出来小解,一切显得平静而松懈。
沈惊鸿观察着巡逻哨兵的规律,计算着时间差。
“我去解决哨兵和医疗所守卫。阿土,你负责警戒无线电室和卡车方向。铁牛,你跟在后面,准备接应和搜刮药品。”他快速分配任务。
两人点头表示明白。
沈惊鸿如同黑暗中的狸猫,从灌木丛中滑出,利用房屋和阴影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接近那个在医疗所附近踱步的哨兵。
就在哨兵转身,背对着他的一刹那——
沈惊鸿动了!他如同闪电般从阴影中窜出,一手捂住哨兵的嘴,另一只手中的匕首精准而狠辣地割开了对方的喉咙!哨兵只来得及发出一声轻微的呜咽,便软软地倒了下去,被沈惊鸿迅速拖入黑暗角落。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不超过三秒。
解决了哨兵,沈惊鸿贴近医疗所的窗户,侧耳倾听。里面似乎有轻微的鼾声,可能有一个值班的卫生兵在睡觉。
他轻轻撬开简陋的木门门栓,闪身而入。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他看到屋内摆着几个药柜和一张行军床,床上果然躺着一个酣睡的日军卫生兵。
沈惊鸿没有犹豫,上前如法炮制,解决了这个潜在的威胁。
他迅速打开药柜,借着月光快速搜寻。磺胺粉、止血绷带、消毒酒精、甚至还有几盒珍贵的盘尼西林注射液!果然有货!
他心中一阵激动,但手上动作不停,将看到的药品一股脑地扫进随身携带的一个厚布口袋里。
“队长,好了吗?”
铁牛压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马上!”
沈惊鸿将最后几卷绷带塞进口袋,打了个手势。
就在铁牛进入医疗所,帮忙搬运药品时,异变陡生!
“砰!”
一声突兀的枪响划破了夜的寂静!是从据点前方传来的!
紧接着,是日军士兵的惊呼和拉枪栓的声音!
“敌袭!准备战斗!”
不好!被发现了!但不是他们这边暴露的!
沈惊鸿瞬间判断出枪声来自据点正门方向!是另有其人袭击了据点?还是鬼子自己走火?
无论如何,计划必须改变!据点瞬间被惊动,他们必须立刻撤离!
“撤!”
沈惊鸿低吼一声,将装满药品的布袋甩给铁牛,自己持枪警戒门口。
阿土也从警戒位置撤回,三人迅速冲出医疗所,向着后山悬崖方向狂奔!
“在那边!后山有人!”
有眼尖的日军士兵发现了他们的身影,顿时枪声大作!子弹嗖嗖地打在他们身后的墙壁和地面上,溅起碎石和尘土!
沈惊鸿一边奔跑,一边回头点射,精准的火力暂时压制住了追兵的势头。阿土和铁牛则拼命冲向悬崖边的绳索。
“快下!”沈惊鸿吼道。
阿土和铁牛抓住绳索,迅速向下滑去。沈惊鸿留在最后,继续用火力掩护。
突然,一枚手雷冒着白烟从下方扔了上来!是鬼子想炸断他们的退路!
沈惊鸿瞳孔一缩,几乎是本能反应,飞起一脚将手雷踢开!
“轰!”
手雷在几米外爆炸,气浪将他掀了一个趔趄,碎石噼啪打在他背上,一阵剧痛!
“队长!”已经滑到一半的阿土和铁牛惊呼。
“我没事!快走!”
沈惊鸿强忍疼痛,抓住绳索,快速下滑。子弹不断从他头顶和身边呼啸而过。
当他双脚终于踏上崖底地面时,阿土和铁牛已经接应过来。
“走!”三人不敢停留,沿着预定的撤退路线,一头扎进密林之中,身后是鬼子气急败坏的叫骂和零星的枪声。
虽然过程惊险,遭遇意外,但药品,总算到手了!
落鹰涧,洞穴内。黎明的微光尚未透入,篝火已渐渐微弱。
林薇几乎一夜未合眼,耳朵始终竖着,捕捉着洞外的任何声响。每一次风吹草动,都让她心惊肉跳。沈惊鸿他们离开已经大半夜了,现在还没回来……
就在她心中的担忧即将达到顶点时,洞口负责警戒的周老伯发出了低低的、带着惊喜的呼哨!
“回来了!沈参谋他们回来了!”
林薇猛地站起身,心脏狂跳着冲向洞口。
只见沈惊鸿、阿土和铁牛三人,带着一身露水、疲惫和硝烟气息,快步走了进来。沈惊鸿的背上甚至还有被碎石划破的血痕,但他似乎毫不在意。
最引人注目的,是铁牛肩上那个鼓鼓囊囊的、印着日文标记的厚布口袋!
“药!是药品!”
林薇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沈惊鸿将口袋放在地上,对林薇露出一个疲惫却欣慰的笑容:“快,看看能不能用上。”
林薇和翠儿立刻扑过去,小心翼翼地打开口袋。当看到里面那些熟悉的磺胺粉、绷带,尤其是那几盒珍贵的盘尼西林时,林薇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能用!都能用!”
她哽咽着,立刻开始分配,“翠儿,快!准备干净的水和布!先给高烧最严重的几个用盘尼西林!”
整个洞穴仿佛瞬间被注入了生命力。希望,如同黎明的光线,终于穿透了沉重的黑暗,照亮了每一张憔悴而激动的脸庞。
林薇忙碌着,为伤员清洗伤口,注射药品。当她将第一针盘尼西林推入一个濒危伤员的体内时,感觉自己的手都在颤抖。
她抬起头,望向站在洞口、正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的沈惊鸿。他背对着晨光,身影挺拔如山,虽然疲惫,却仿佛支撑起了这片天空。
四目相对,无需言语。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他带来了药品,带来了生的希望。而她,将用这希望,筑起一道守护生命的最前线。
惊鸿,谢谢你。这一次,我们一定可以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