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点自祭坛深处缓缓睁开的,并非寻常意义上的阴影或虚无。它是一种更加本质、更加恐怖的存在——是运动的反面,是存在的对立,是万物终末的具象化。仅仅是其散发出的气息,就让观星塔内的空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胶着状态,仿佛时间与物质都在趋向凝固。
不……不该是这样的……格利安伯爵瘫倒在地,望着那点逐渐扩大的,脸上写满了绝望与疯狂,伟大的寂静之主……请……请平息您的怒火……
霍克公爵虽然还强撑着站立,但紧握剑柄的手指关节已然发白,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他比格利安更清楚,一个不受控制、提前苏醒的古神残骸意味着什么——那将是超越阵营、超越敌我的纯粹灾难!
埃德里克悬浮在半空,银金领域在气息的冲击下如同暴风雨中的孤舟,剧烈摇曳。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这气息,比他之前接触过的任何虚空力量都要古老、都要本质!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能量运转都开始变得迟滞,思维仿佛也要被冻结。
绝不能让它完全苏醒!
目光扫过祭坛中央那即将彻底破碎的老国王,埃德里克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虽然这位国王已被控制,成了仪式核心,但他毕竟是这个国家的象征,或许……还有一丝拯救的可能?更重要的是,打断仪式的关键,很可能就在他身上!
莉莉丝!埃德里克通过精神链接向外传递信息,准备接应!塔内情况有变!
话音未落,他背后的银金羽翼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硬生生在粘稠的领域中撕开一道缝隙!他的身影化作一道流光电射向祭坛中央的老国王!
拦住他!霍克公爵虽惊惧,但战斗本能仍在,见状立刻挥剑阻拦,一道凝练的暗影斗气斩撕裂空间,截向埃德里克。
滚开!埃德里克甚至没有回头,反手一拳轰出,银金色的拳劲如同咆哮的巨龙,直接将那道斗气斩碾碎,余波更是将霍克公爵震得再次吐血飞退!
格利安伯爵试图施展法术干扰,但埃德里克周身流转的时空之力轻易扭曲了他的法术轨迹,让他徒劳无功。
瞬息之间,埃德里克已突破阻碍,来到了老国王身前。近距离感受,那的气息更是恐怖,仿佛连他的灵魂都要被冻结。老国王的身体布满了裂痕,透过裂痕,能看到内部并非血肉,而是被掏空后填充的、不断搏动的暗红能量,唯有眉心处一点微弱的灵魂之火还在挣扎。
没有时间犹豫了!
埃德里克伸出双手,一手虚按向老国王眉心的灵魂之火,将精纯的守护之力灌注进去,试图稳住这最后一点生机,并将其与祭坛的链接暂时隔绝;另一只手则直接插向老国王胸口那最密集的能量管道连接处——他要强行切断能量供应,破坏仪式核心!
以逆光之名,断!
银金色的光芒如同最锋利的手术刀,切入那由血肉与暗影构成的能量网络中!
嗤——!
仿佛烧红的烙铁烫入冰水,剧烈的能量冲突爆发!无数能量管道在神圣之力的冲击下断裂、消融!整个祭坛的搏动骤然停止了一瞬,那正在睁开的也仿佛受到了干扰,扩张的速度微微一滞。
有效!
但与此同时,祭坛的反噬也汹涌而来!被强行切断能量源,又受到神圣力量的刺激,那沉寂的寂静之主意志仿佛被彻底激怒!
嗡——!!!
一股远比之前庞大十倍、冰冷百倍的冲击波,以祭坛为中心,如同超新星爆发般向四周疯狂扩散!
首当其冲的便是埃德里克!他闷哼一声,感觉像是被整个世界的重量碾压而过,银金领域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身体表面的光芒瞬间黯淡,一口淡金灰色的血液喷出!他插入能量网络的手臂更是瞬间覆盖上了一层灰色的、仿佛石头般的物质,并且向着肩膀快速蔓延!这是直接被之力侵蚀的迹象!
大人!莉莉丝的声音通过链接传来,充满了焦急,她显然在外面也感受到了这股恐怖的波动。
霍克公爵和格利安伯爵更是被这股冲击波直接掀飞,狠狠撞在墙壁上,不知死活。
整个观星塔开始剧烈摇晃,墙壁上的符文大片大片地熄灭、剥落,穹顶的血色薄膜出现无数裂痕!
而被埃德里克护在身后的老国王,眉心的灵魂之火在守护之力的灌注下,猛地跳动了一下,似乎恢复了一丝清明。他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向近在咫尺的埃德里克,嘴唇翕动,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吐出了几个模糊的音节:
……地……下……皇陵……真正的……封印……
话音未落,他眉心的灵魂之火便如同风中残烛般,彻底熄灭了。他的身体,连同那些断裂的能量管道,在失去了核心支撑后,迅速化作飞灰,消散在空气中。
老国王,这位帝国的象征,最终以这种悲惨的方式,结束了他被操控的一生。
埃德里克来不及伤感,他感觉到手臂上的侵蚀越来越严重,整条右臂几乎失去了知觉,而且那股力量还在向他躯干蔓延!更可怕的是,祭坛中央那片在短暂的停滞後,似乎因为失去了老国王这个稳定器,变得更加狂躁和不稳定,扩张的速度陡然加快!一个混乱、愤怒、充斥着毁灭欲望的古老意志,正在疯狂地冲击着现实的壁垒,想要彻底降临!
必须立刻离开!
埃德里克强忍着右臂传来的、仿佛连思维都要冻结的冰冷与剧痛,左手猛地一挥,银金光芒卷起地上那枚格利安伯爵掉落的黑色晶体(这东西或许还有研究价值),同时背后双翼奋力一振!
轰隆!
他不再保留,全力爆发,如同逆飞的流星,直接撞破了观星塔那布满裂痕的穹顶,冲了出去!
几乎在他冲出塔楼的下一秒——
整个观星塔,连同其下的血肉祭坛,被内部那无法控制的力量彻底吞噬、凝固,然后……在一片绝对的寂静中,无声无息地化作了齑粉,仿佛从未存在于世间。
只有那股令人灵魂战栗的气息,如同瘟疫般,以原观星塔为中心,开始向着整个皇宫,乃至王都,缓慢而坚定地弥漫开来……
埃德里克悬浮在夜空中,看着下方那片化作绝对死寂的区域,以及那不断扩散的灰色领域,脸色苍白。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那几乎完全石化、并且灰色仍在蔓延的右臂,眼中充满了凝重。
他阻止了虚空势力有准备地召唤寂静之主,但却可能引发了一场更加失控、更加可怕的灾难。
老国王临终前的话在他脑海中回荡——地下皇陵……真正的封印……
难道……月影之门并非唯一的封印?王都之下,还隐藏着更大的秘密?
顾不得多想,莉莉丝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不远处的一座殿宇屋顶,正焦急地向他招手。埃德里克压下伤势和心中的惊涛骇浪,向着莉莉丝的方向飞去。
王都的夜晚,因为观星塔的惊变与领域的出现,被彻底打破了虚假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