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庵内的罪证,如同利刃,彻底剖开了小秦氏那伪善的皮囊,将其恶毒的心肠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然而,顾廷烨与明兰都清楚,仅凭那些笔记和指令底稿,虽能坐实小秦氏构陷之心,但要将其与那险些酿成滔天大祸的“通敌叛国”重罪紧密相连,还需最直接、最无可辩驳的铁证——那几封经由她之手炮制、并已泄露出去的伪造密信原件。
皇城司与刑部对荆王余党的清洗仍在继续,京城内外风声鹤唳。而顾廷烨麾下那些真正擅长在阴影中行动的力量,则在夏泉的指挥下,如同最耐心的猎手,沿着杂货铺掌柜和慧忍供出的每一条细微线索,布下了天罗地网。他们的目标,不仅仅是揪出朝中的同党,更要截断那条试图将伪造的“罪证”坐实的通道,并拿到原件。
机会,出现在一个细雨蒙蒙的深夜。
根据对那杂货铺掌柜的反复审讯,以及对荆王某个秘密据点长达数日的严密监视,夏泉判断,对方因朝中同党接连落网而感到了恐慌,急于将手中那份最重要的“筹码”——即伪造的顾廷烨“通敌密信”原件,通过一条极其隐秘的商路,尽快送出关外,交到那个与朝廷互市、却又一直蠢蠢欲动的鞑靼部族首领手中。一旦此信落入敌手,无论顾廷烨如何辩白,这“通敌”的嫌疑都将如同鬼影,终生缠绕。
细雨成了最好的掩护。在京郊一处荒废的河神庙,双方约定在此进行最后的交接。一方是荆王余党中负责此事的核心人物,一个看似普通、眼神却异常精悍的中年行商;另一方,则是那个鞑靼部族派潜伏在京城的探子头目,扮作收购皮货的关外客商。
庙内残破不堪,蛛网遍布,只有一盏昏黄的气死风灯在风中摇曳,映照出几张鬼祟而紧张的面孔。
“东西带来了?”关外客商压低了声音,带着浓重的口音。
“带来了。”中年行商从贴身的油布包裹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扁平的、用火漆封得严严实实的檀木匣子,“这是副本,已按约定,通过其他渠道送到了该送的地方。这是原件,你们带出去,便是铁证!”
那关外客商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兴奋,伸手便要去接。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木匣的刹那!
“砰!”的一声巨响,河神庙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木屑纷飞中,数道如鬼魅般的身影,裹挟着冰冷的雨水和凛冽的杀气,疾冲而入!
“皇城司拿人!束手就擒!”夏泉一马当先,声若惊雷,手中长刀已然出鞘,寒光映照着惊骇欲绝的几张脸。
庙内几人反应亦是极快,那关外客商怪叫一声,伸手便要去抢那木匣,同时另一只手已摸向腰间的弯刀。那中年行商则脸色剧变,猛地将木匣往怀里一收,转身就想从破败的窗口跃出。
然而,他们快,夏泉和他带来的精锐更快!
刀光闪动,伴随着几声短促的惨叫与闷响,试图反抗的关外客商及其随从已被干脆利落地放倒在地,卸掉了关节,口中被塞入破布。那中年行商刚刚跃上窗台,便被一名如同影子般贴上的军士一脚踹中后心,重重摔回地面,怀中的檀木匣子也脱手飞出。
夏泉一个箭步上前,稳稳接住那匣子。他看也不看地上如同死狗般瘫软的行商,仔细检查了一下匣子的火漆封口,确认完好无损,这才冷冷下令:“全部带走,严加看管!”
整个行动,从破门到控制全场,不过短短十数息时间,干净利落,迅雷不及掩耳。
夏泉不敢有丝毫耽搁,留下部分人手清理现场、押送人犯,自己则带着那至关重要的檀木匣子,连夜冒雨赶回京城,直入宁国公府。
顾廷烨并未安寝,他正在外书房对着边境地图沉思。听到夏泉求见,他立刻宣入。
“侯爷!”夏泉浑身湿透,雨水顺着甲胄往下流淌,但他脸上却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与肃杀,双手将那个檀木匣子高高举起,“幸不辱命!东西截回来了!人赃并获!”
顾廷烨目光一凝,接过那尚带着夜雨寒气的匣子。他并未立刻打开,指尖在那完好无损的火漆封口上轻轻划过,眼中寒芒乍现。他取过小刀,小心翼翼地剔开火漆,打开了匣盖。
里面,是几封折叠整齐的信函。纸张是军中常用的那种,微微泛黄。顾廷烨拿起最上面一封,展开。
只看了几眼,他周身那原本沉凝的气息,骤然变得冰冷刺骨!一股如同实质般的杀意,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连书房内的烛火都为之摇曳!
信上的字迹,模仿的是他麾下一名心腹参将的笔迹,几乎可以假乱真!言辞之间,极尽挑拨之能事,先是抱怨朝廷不公,陛下猜忌,继而表示愿与那鞑靼部族首领“合作”,并以透露黑石口等关隘的换防细节、兵力虚实为“诚意”,甚至还“请求”对方帮忙散布不利于英国公等重臣的消息……
其内容之阴毒,细节之“真实”(部分基础信息属实,关键处被篡改),心思之缜密,令人发指!若非他早已洞悉其奸,提前布控截回,此信一旦流出,后果不堪设想!这,就是小秦氏和荆王余党为他精心准备的、足以将他钉死在“通敌叛国”耻辱柱上的铁证!
“好……好得很!”顾廷烨的声音低沉,仿佛蕴含着万载寒冰。他将那几封密信仔细收好,放回匣中。
这匣中的信件,不再是构陷他的毒箭,而是变成了刺向所有幕后黑手、决定最终胜负的,最锋利的武器!
“参与此事的所有人犯,分开关押,严密封口。”顾廷烨对夏泉吩咐道,眼神锐利如鹰,“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更不得走漏半点风声。”
“是!侯爷!”夏泉肃然应命。
顾廷烨负手走到窗边,望着窗外依旧淅淅沥沥的夜雨,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笃定的弧度。
胜负的天平,在此刻,因这关键性逆转证据的到手,已彻底、无可争议地,倾斜了过来。猎人与猎物的角色,即将再次互换。而那些躲在最深处的阴影,他们的末日,已然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