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九条蓬松的狐尾在云层间若隐若现，银白的毛发折射着日光，在龙魔山巅投下流动的光斑。
他盘旋时带起的风压卷起千堆雪，纷纷扬扬洒落在山腰的兽人聚落里。
“龙神大人保佑......”年迈的山羊萨满颤抖着跪倒在雪地中，长角上缀着的骨饰叮当作响，他浑浊的眼中倒映着天空中那抹巨大的银影，“求您驱散这尊魔物......”
年轻的兽人战士们紧握石斧，指节发白。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美丽而危险的存在——那九条长尾每一次摆动都掀起狂暴的气流，利爪掠过岩壁时带起的火星将积雪融出焦黑的痕迹。
苏月突然一个俯冲，在离地百丈处猛地悬停。他冷蓝的竖瞳扫过瑟瑟发抖的兽人群落，鼻尖呼出的白气将积雪吹出放射状的沟壑。
这些兽人显然没认出他就是当日的\"龙神使徒\"，反而将他当成了某种天灾。
“无趣。”巨狐口吐人言，声音如雷震般在山谷回荡。他故意用尾尖扫过最高的图腾柱，看着兽人们惊恐地扑向祭坛，将血肉祭品疯狂地堆上石台。
绕着第三圈时，苏月突然察觉到异样。山脚某处的雪幕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就像隔着一层流动的水膜。
他眯起眼，九条尾巴同时竖起，在空中划出绚丽的弧线。
“原来在这里。”巨狐突然收拢身形，化作一道银光冲向那片扭曲的空间。在即将撞上的刹那，他前爪亮起繁复的妖纹，硬生生撕开了肉眼难辨的结界裂隙。
霎时间，风雪骤停。
眼前赫然出现一片翡翠般的森林，参天古木的枝叶间流淌着淡金色的光晕，仿佛进入了一个与世隔绝的仙境。
远处，能够看见最中央那株通体雪白的巨树巍然矗立，树干上蜿蜒的血色纹路如同活物般缓缓脉动。树冠顶端垂落的银白色气根，在微风中发出风铃般的清响。
“艾尔芙莱恩......”苏月轻盈地落在森林边缘，狐耳警惕地转动着。他注意到自己的爪子踩在结界内的草地上时，竟泛起一圈圈水纹般的涟漪。
远处白树的枝叶无风自动，仿佛在对他发出无声的警告。
苏月身形一晃，九条狐尾在流光中收拢，化作一袭银白长袍。但尖耳与狐尾仍保留着，耳尖那簇绒毛在潮湿的雾气中轻轻颤动。
“倒是会迎客。”他轻笑，足尖点过泛起涟漪的草地。身后结界裂隙无声合拢，最后一线天光被浓雾吞噬时，整片森林突然响起细碎的簌簌声——仿佛千万片树叶同时在窃窃私语。
浓雾如活物般缠绕上来，苏月眯起眼，发现连自己垂落的发梢都已看不清。他试着催动妖力，掌中燃起的狐火却只能照亮方寸之地，火光边缘的雾气呈现出诡异的胶质状。
这种时候，要是随身携带一棵墨予就好了，苏月如此这般想着。
苏月收敛周身妖力，指尖的狐火悄然熄灭。
他凝神感知着四周灵力的流动，蓝冰色的竖瞳在浓雾中微微发亮。
这片森林的魔力分布极为诡异——本该如皓月般醒目的巨树，其灵力却被刻意分散成万千星子，散落在迷雾各处。
正当他思索之际，前方的雾气忽然如水波般荡漾开来。一匹通体如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白鹿踏光而来，它的身形比寻常鹿类更为修长优雅，冰晶般剔透的鹿角上缠绕着细密的银色纹路，每走一步，蹄下便会绽开一朵冰莲状的灵力涟漪。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那双眼睛——冰蓝色的虹膜中仿佛封存着万年星河，流转间透出超越时空的智慧。
白鹿静静注视着苏月，忽然低头轻嗅他垂落的袖口。苏月微微一怔，从这生灵身上感受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能让他感到熟悉的，在这游戏里也只能是山河社稷图中四散的妖魂了。
但按苍穆所说，山河社稷图本体加入蜃景才形成了游戏中的妖界，为何会有妖魂跑出图外？
他蹙紧眉头上下打量了白鹿一番，盯得人家多少有点不自在地扭过了身子，一条雪白短小的鹿尾轻轻摇了摇，微微侧首瞥向身后的青年。
苏月会意，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跟随其后。
随着深入，周围的温度逐渐降低，脚下的草地不知何时已覆上薄霜。雾气中开始出现细小的冰晶，在隐约的光线下闪烁如碎钻。
“原来如此...”苏月恍然，这片所谓的\"迷雾森林\"不过是幻象，如果这里仍然处于龙魔山的山脚，下面的森林不会是一派春景的模样。
循着真正的森林向前走去，真正的艾尔芙莱恩还藏在更深处。
他看向前方引路的白鹿，发现它冰晶般的鹿角正随着步伐微微发光，似乎在抵御着什么。
穿过一道几乎凝成实质的雾墙后，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化——参天的古木披着厚厚的雪衣，枝桠间垂落的冰凌如水晶帘幕。
一条尚未完全封冻的溪流蜿蜒其间，水面蒸腾着淡淡的雾气。
白鹿在溪边驻足，低头啜饮了几口泉水。苏月注意到，越是靠近上游，溪水的冰层就越薄。
他蹲下身，指尖轻触水面，立刻感受到一股纯净的灵力顺流而下。
“看来方向没错。”苏月起身时，发现白鹿已经继续向上游走去。他跟上脚步，忽然察觉到周围的雪林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
积雪逐渐消融，裸露的土壤上开始出现零星的嫩芽。
当跨过某道无形的界限时，凛冽的寒风骤然停息。
苏月眼前豁然开朗——高耸入云的白色巨树巍然矗立，树干上蜿蜒的血色纹路如同活物般缓缓脉动。
树冠遮蔽了整片天空，垂落的气根在微风中发出风铃般的清响。
与外围的雪林截然不同，这里温暖如春，草木繁茂。无数散发着微光的小精灵在枝叶间穿梭，偶尔有几只好奇地凑近，又很快躲回树后。
白鹿在巨树前驻足，晶莹的鹿角微微低垂，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
它转头望向苏月，冰蓝色的眼眸中似有些不甘，仿佛要将这重逢的一刻永远镌刻在时光长河中。
随着一声悠长的叹息，它的身躯渐渐变得透明，每一根毛发都化作细碎的光尘飘散在风中。
最后消散的是那双眼睛——如同两滴融化的冰晶，在落地前便蒸腾成淡蓝色的雾气，萦绕在苏月脚边久久不散。
苏月伸手想要触碰那些光点，却在抬头的瞬间被数道银光拦住去路。
七名身形高挑的精灵战士从巨树的气根间显出身形，他们的皮肤如月光般皎洁，尖耳上缠绕着活藤般的银色纹路。
为首的精灵手持水晶长弓，淡金色的长发间盛开着几朵星形小花，可那双翡翠般的眼睛里却满是警惕。
“站住，异族。”他的声音如冰泉击石，弓弦上凝结出一支翠绿箭矢，“永歌林境不欢迎外来者。”
其他精灵无声地散开阵型，他们修长的指尖都亮起了各色光芒。
一个红发精灵少女手腕上的花藤突然暴涨，在她周身形成带刺的屏障，“说，守护灵鹿为何会为你引路？”
苏月注意到这些精灵虽然个个容貌昳丽，但眉宇间都带着疲惫之色。
他们的服饰上或多或少都沾着泥土与树脂，显然已经在此守卫多时。最年轻的精灵少年甚至还在微微发抖，却倔强地握紧了手中的短杖。
“龙神使徒月狐。”他缓缓举起空无一物的双手，狐尾却依然保持着戒备的姿态，“奉诏前来拜访艾尔芙莱恩。”
“你说谎！”红发精灵厉声喝道，她耳尖的银色纹路突然亮起刺目的红光，“母树百年前就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连龙神都不再——”
“莱拉。”为首的精灵突然打断她，箭矢却离弦而出，擦着苏月的耳畔钉入后方树干。被称作莱拉的精灵少女猛地捂住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苏月的狐耳敏锐地捕捉到树干被箭矢击中时发出的细微呜咽声，他这才发现，周围所谓的\"树木\"其实都是沉睡中的树灵，它们的枝叶正在痛苦地蜷缩。
“我们精灵族不需要任何外族的怜悯或帮助。”为首的精灵上前一步，长弓再次拉满，“最后警告，离开永歌林境。”
就在这时，巨树顶端突然垂下一缕银白色的气根，轻柔地拂过所有精灵的头顶。他们顿时僵在原地，眼中的敌意渐渐被困惑取代。
年长的精灵战士不甘地放下长弓，耳尖的纹路黯淡下来，“母亲...要见你。”
苏月抬头望去，只见高耸入云的树冠间，无数光点正汇聚成一道螺旋状的阶梯，一直延伸到迷雾深处。
而那些刚刚还剑拔弩张的精灵们，此刻都单膝跪地，长弓与法杖交叉置于胸前，形成一条充满仪式感的通道。
“请吧，使徒大人。”莱拉不情不愿地让开道路，她手腕上的花藤却依然警惕地昂着头，“但请记住——任何对母亲的伤害，都将付出千倍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