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巴总统府。
孙连城站在乌蒙元首办公室那扇华贵的雕花木门前,有些心不在焉地拽了拽自己皱巴巴的衬衫衣角。
身后的演播厅,山呼海啸般的“烤串”声浪,似乎还残留在他的耳膜上震动,像一场永不散场的荒诞狂欢。
他从那片狂热中抽身,甚至没回后台的懒人沙发续杯可乐,直接脚底抹油就溜了。
至于伊莎贝尔那个“打一场”的冰冷邀约……
他当然是答应了。
“打!必须打!”
他当时拍着胸脯,表情严肃得像是要去签署一份国际和平条约。
“不过,在解决我俩的私人恩怨之前,我必须先去处理一件关乎坎巴国运的头等大事!”
“等我跟元首做完最后的交接,回来就跟你切磋武艺,点到为止!”
孙连城做出保证时,眼神真诚得能拉出丝来。
而伊莎贝尔就那么抱着手臂,静静靠在门框上,一双深邃的湛蓝眸子,像在看一出三流演员的独角戏。
她没说话,也没阻拦。
那眼神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编,你继续编,我看你还能编出什么花来。
孙连城溜得比兔子还快。
开什么玩笑。
跟那个女人打?
那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吗?
他现在只剩下宝贵的48小时,每一分每一秒都得用在刀刃上。
比如……结算一下自己在这片大陆辛勤摸鱼,攒下的“固定资产”。
“先知阁下!”
办公室的门猛地被从内拉开,乌蒙元首竟亲自冲了出来,黝黑的脸膛上那股热情,几乎要将人灼伤,激动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今晚的盛况,我全程看了直播!太伟大了!您不仅带来了和平,还催生了一位伟大的企业家!这就是您说过的‘鲶鱼效应’吧?用良性竞争,彻底取代恶性械斗!”
孙连城微微颔首,脸上浮现一抹高深莫测的淡笑。
鲶鱼?
不,那是一条三百斤的咸鱼,在冲锋的路上自己把自己给送走了。
“元首阁下,请坐。”孙连城反客为主,伸手指了指那张能躺下三个他的巨大沙发。
乌蒙元首闻言,立刻像被按下了某个开关,笔直地坐了下去,姿态恭敬得宛如一个等待老师训话的小学生。
孙连城却没有坐。
他背着手,踱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摆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忧郁角度,望向窗外墨染的夜空,然后,幽幽地叹了口气。
整个人的气质,瞬间从一个无所事事的街头懒汉,切换到了某种更高维度的存在。
“元首,你看这天上的星星。”
乌蒙元首一愣,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凑过来,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
“每一颗星星,都有它自己的轨迹。”
孙连城的声音变得缥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伤感。
“有的,长留天际,普照大地。”
“有的,只是划过夜空的流光,刹那芳华。”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挂着一抹悲悯而又无奈的微笑,直视着元首。
“我,就是那道流光。”
乌蒙元首脸上的笑容,一寸寸地僵硬,然后碎裂。
“先知……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尘缘已了,神启将尽。”孙连城的声音轻柔,却像一把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乌蒙心上,“是时候,回归那片属于我的星海了。”
这几句话,在乌蒙元首的脑子里轰然炸开。
他“霍”地一下从沙发上弹射起来,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哆哆嗦嗦,一个完整的词都说不出来。
“不!不行!先知阁下,您不能走啊!”
乌蒙元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像是要抓住什么看不见的救命稻草。
“坎巴不能没有您!我也不能没有您啊!”
他猛地冲到孙连城面前,一把攥住他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
“您要什么?您说!只要您留下来,我马上授予您‘国师’之位!一人之下!坎巴所有资源,您随便调动!不不不,只要您点头,我这个元首的位置让给您都行!”
孙连城眼角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
我的亲娘嘞,可别。
当国师?批文件批到手抽筋吗?
当元首?那不是从996直接升级到007,全年无休,死了都得开追悼会汇报工作?
杀了我吧,真的。
他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胳膊,一脸悲悯地摇了摇头,那神情,宛如神明在俯瞰一个执迷不悟的凡人。
“元首,你执念太深了。”
声音轻柔,却带着一股不可动摇的力量。
“我乃天外流光,本就不属于此界。强行将我留下,只会逆乱天机,扰动坎巴自身的国运,于国于民,皆是祸非福。”
他指着窗外渐次亮起的万家灯火。
“你看,在我来之前,这里充斥着暴力。而现在,人们关心的不再是谁的刀更利,而是谁家的烤串更好吃。这说明什么?”
乌蒙元首愣愣地听着,下意识地问:“说明……什么?”
“说明坎巴已经找到了自己的路!”
孙连城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神圣的感染力。
“我留下的,不是我这个人,是制度,是理念!是‘好男人闭嘴基金’,是‘武德充沛挑战赛’!这些都是可以复制、可以推广、可以持续发展的宝贵经验啊!”
他慷慨陈词,把自己一个个离谱的咸鱼操作,全都包装成了具有划时代意义的顶层设计。
“我若留下,你们便永远依赖我。只有我走了,坎巴才能真正学会自己走路!这,才是对坎巴最大的福祉!”
一套组合拳下来,直接把乌蒙元首打懵了。
他呆呆地看着孙连城,眼眶渐渐泛红。
他听懂了。
先知这是在用自己的离开,来逼迫坎巴成长!
这是何等无私的奉献!何等深邃的智慧!
自己刚才竟然还想着用权力和地位去挽留他,真是太渺小,太可笑了。
“先知……”乌蒙元首的声音哽咽了,两行热泪顺着黝黑的脸颊滚落下来,“是我……是我狭隘了。”
他对着孙连城,深深地、九十度地鞠了一躬。
“我明白了!我代表坎巴人民,感谢您!我们……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孙连城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搞定。
不愧是我,这忽悠的功力,已经到了连自己都快信了的境界。
乌蒙元首抹了把眼泪,像是终于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他转身走到办公桌前,郑重地捧起一个长条形的紫檀木盒。
“先知,您既然执意要走,我不敢强留。”
他把盒子递到孙连-城面前,神情无比诚恳。
“您要云游四海,回归星辰,路上总需要一些……盘缠。这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与国家无关,还请您务必收下。”
来了。
他来了。
他带着最后的福利结算走来了!
孙连城心里乐开了花,脸上依旧是那副淡泊名利的悲悯。他稍作推辞,最后才“勉为其难”地接了过来。
“元首,有心了。”
他当着乌蒙的面,缓缓打开盒子。
没有金条。
也没有钻石。
红色天鹅绒的衬垫上,只静静躺着一张卡片。
通体漆黑。
卡片一角,烙印着一个内敛的十字徽标——瑞士银行。
黑卡旁边,还有一本崭新的、深蓝色的空白护照。
孙连城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
好家伙!
不记名瑞士银行黑卡!
最高规格的万能空白护照!
这哪是想睡觉送枕头,这简直是直接把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连带整栋楼都打包送过来了!
“这里面的额度……足够您在全球任何一个地方,过上您想要的生活。”乌蒙元首的语气里,充满了对神仙下凡历劫的朴素想象,“护照也是特制的,您的身份信息,我已经让人处理干净了。”
孙连城默默盖上盒子。
千言万语,最终只汇成一句话在心里反复翻滚。
这元首,能处!
有事他是真上啊!
“如此,我便却之不恭了。”孙连城一脸淡然地将盒子揣进怀里,动作轻描淡写,仿佛揣进去的只是一包刚买的纸巾。
告别了哭得稀里哗啦的乌蒙元首,孙连城感觉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还有最后一个。
卡隆博将军。
这位头号工具人,也得去打个招呼。
他在总统府的军事指挥中心找到了卡隆博。
老将军正对着一面巨大的电子沙盘,研究着什么。他依旧是那身笔挺的军装,站得像一杆标枪,连背影都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将军。”孙连城开口。
卡隆博缓缓转身,那张线条刚硬的脸上,眼神平静无波。
“您见了元首。”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用的是陈述句。
“我也知道您跟他说了什么。”
孙连城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这老家伙不会是看穿了吧?
他正准备启动第二套忽悠方案,把什么“天机”“命数”再念叨一遍。
卡隆博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他从桌上拿起一个密封的牛皮纸文件袋,径直走到孙连城面前,递了过去。
“先知。”
他第一次没有用“阁下”这个敬称,而是用了一个更平等的称呼。
“这是坎巴及周边所有不稳定区域的最新兵力部署图,以及三条最安全的秘密离境路线。”
他顿了顿,深邃的目光仿佛能看穿孙连城的灵魂。
“包括但不限于军阀、叛军、雇佣兵团,以及几个主要情报机构在本区域的活动热点。”
“您……路上或许用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