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得像铁。
高空的气流,是无数只看不见的手,疯狂撕扯着滑翔翼。
孙连城死死抓着横杆,感觉五脏六腑都快从喉咙里甩出来了。
他身上裹着一件用酒店床单临时改造的“神袍”。
风一吹,他就像个被放飞的白色塑料袋,在夜空中摇摇欲坠。
毫无半点神圣感可言。
“我……我恐高……”
孙连城的声音抖得像筛糠,牙齿上下打架,咯咯作响。
他身后的伊莎贝尔,像一块焊在滑翔翼上的磐石,稳得不像人。
她的双臂环绕着他,一手控制方向,另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按在他的腰上。
掌心滚烫。
隔着那层薄薄的床单,他能清晰感觉到她掌心传来的热度,和那坚实到可怕的腹肌轮廓。
她的呼吸平稳而悠长,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后颈,激起一阵酥麻的战栗。
“神明,也会恐高?”
伊莎贝尔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
孙连城想骂娘。
可一张嘴,灌进来的全是冷风。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地面上那个红圈标记的军阀指挥部,在视野里不断放大。
像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
他感觉自己不是去执行什么“斩首行动”,而是去给这头怪兽送外卖。
他自己,就是那份该死的主菜。
滑翔翼以一种鬼魅的姿态,无声切入低空。
伊莎贝尔的操控精准得令人发指,像一把外科手术刀,完美避开了所有哨塔的探照灯。
最终,两人降落在一片密林边缘的小山坡。
落地轻得像一片羽毛。
双脚踩到实地的瞬间,孙连城腿一软,差点直接给大地母亲磕一个。
伊莎贝尔松开他,利落地解下装备。
她今晚换了一身纯黑色的紧身作战服,将那惊人的身材曲线勾勒到极致。
月光下,那两条被阳光晒成蜜色的长腿,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
细密的汗珠顺着她刀刻般的下颌线滑落,消失在紧绷的衣领里。
每一个细节,都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她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黑色仪器,对着远处的军营按下一个按钮。
“好了。”
几乎同时,山坡下原本灯火通明的军营,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发电机粗重的轰鸣戛然而止。
所有的灯光,在一阵杂乱的闪烁后,尽数熄灭。
恐慌,如瘟疫,在黑暗中瞬间蔓延。
“怎么回事?!”
“停电了?备用电源呢!”
“我的收音机也哑了!操!”
士兵们的叫骂声和奔跑声乱成一锅粥。
他们很快发现,不只是灯,所有的电子设备——对讲机、手机、甚至是手腕上的电子表,都成了一块废铁。
一种原始的、对未知的恐惧,攫住了每个人的心脏。
山坡上,伊莎贝尔又从背包里拿出几个烟雾弹,拔掉拉环,随手扔向山坡下方。
浓重的白色烟雾迅速弥漫开来,在月光下翻滚,像一层缥缈的云海。
她拍了拍孙连城的肩膀,冲他扬了扬下巴。
“到你了,神明先生。”
孙连城连吸了好几口气,感觉那支军用兴奋剂的药效,“轰”的一声直冲天灵盖。
眼前的一切变得异常清晰,心跳快得像战鼓。
那股要命的恐惧,真的被一种莫名的亢奋死死压了下去。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随时可能被风吹走的床单“神袍”,脑子里一片空白。
干!
豁出去了!
不就是演吗?!
老子穿越前天天给领导演孙子,今天就给你们这帮孙子演个神!
他迈着僵硬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出了密林。
站到了那片被月光照亮的、云雾缭绕的山坡顶端。
白袍。
月光。
烟海。
当孙连城的身影出现在军营门口那群士兵的视野里时,所有人都被这诡异而神圣的一幕惊得呆住了。
他没有说话。
他只是抬起双手。
在数千名军阀士兵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他开始打起了那套坎巴人民无比熟悉的、第八套广播体操改版的、被无数信徒奉为“神拳”的——太极。
起手式……
扩胸运动……
体转运动……
他的动作缓慢、笨拙,甚至有几个地方还差点同手同脚。
但在山下那些士兵的眼中,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那个人,沐浴在月光下,白袍飘飘,宛若神只。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引动了天地间的气流,搅动着四周的云雾。
他们看不懂。
但他们大受震撼。
这就是……先知?
那个传说中,一言可定市场兴衰,一局棋能窥探天道,闭眼静坐便能获得“神启”的男人?
他真的……降临了?
“神……是先知!”一个士兵率先反应过来,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噗通”一声。
他手里的枪掉在地上,双膝一软,直接跪了下去,对着山坡的方向疯狂磕头。
这个动作像一个信号。
“噗通、噗通、噗通……”
下饺子一般。
成百上千的士兵,扔掉了手里的武器,纷纷跪倒在地。
他们相信,那突然失灵的电力,那诡异的黑暗,就是先知降下的神罚。
军心,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都他妈给老子起来!起来!”
一个粗壮的身影从最大的帐篷里冲了出来,正是军阀“屠夫”布拉莫。
他看着自己那群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的士兵,气得满脸涨红,太阳穴青筋暴起。
他举起手里的黄金AK,对着山坡上那个白色的身影,就要扣动扳机。
“装神弄鬼的东西!老子今天就让你看看,是你的‘道’硬,还是老子的子弹硬!”
然而,枪声没有响起。
“砰!”
一声沉闷的钝响。
布拉莫身边,一个一直对他忠心耿耿的副官,眼神中闪烁着狂热的光,用枪托狠狠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布拉莫眼睛一翻,像一滩烂泥一样软了下去。
副官扔掉手里的枪,也跟着跪了下去,朝着山坡的方向,用一种近乎疯癫的语气,喃喃自语。
“将军……不能对神不敬……”
山坡上,孙连城维持着一个“金鸡独立”的姿势,差点因为脚抽筋而破功。
他看着山下那黑压压跪倒一片的壮观场面,大脑彻底宕机。
这就……行了?
这帮人……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与此同时,一道黑色的影子,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混乱的指挥部。
伊莎贝尔的身影在帐篷的阴影间穿梭,她的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几个试图顽抗的亲卫,甚至没看清她是怎么出手的,就捂着脖子倒了下去。
她走进主帐篷,看到被副官用绳子捆得结结实实、像个粽子一样扔在地上的布拉莫。
伊莎贝尔走到他面前,蹲下身。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黄色的纸符,上面用毛笔龙飞凤舞地写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充满了杀气的“罚”字。
这是孙连城打了兴奋剂后,亢奋状态下写的。
据他自己说,他当时脑子里想的全是自己那个该死的996福报老板。
伊莎贝尔捏着那张纸符,欣赏了一下。
然后,她伸出两根手指,精准地、带着几分嫌弃地,把这张“神罚符”,贴在了布拉莫的额头上。
做完这一切,她站起身,从地上捡起一块烧黑的木炭,走到帐篷最显眼的墙壁前。
她学着孙连城那张牙舞爪的笔迹,在墙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四个大字。
……
第二天清晨。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黑暗,照亮这片饱受摧残的土地时。
卡隆博将军手下那些被打散的残部,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向敌人的军营靠近。
他们预想中的激烈抵抗没有出现。
整个军营一片狼藉,死一般的寂静。
大部分士兵,早已作鸟兽散,跑得无影无踪。
几个胆大的士兵冲进了指挥部主帐篷。
眼前的景象,让他们永生难忘。
那个凶名赫赫,让整个坎巴闻风丧胆的“屠夫”布拉-莫,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嘴里塞着一块破布,双眼翻白,昏迷不醒。
他的额头上,端端正正地贴着一张黄色的纸符。
而在他身后的墙壁上,四个用木炭写下的、狂放不羁的大字,在晨光中,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严。
“神罚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