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奇招破局
黎明前的黑暗中,沈家仓库外人影幢幢。十几辆马车静悄悄地停靠在侧门,工人们正将一箱箱货物搬运上车,整个过程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公子,这是我们最后一批可动用的存货了。”陈掌柜压低声音,递上货物清单,“若这批再被周家拦截,我们...就真的山穷水尽了。”
沈墨轩接过清单,借着微弱的灯笼光扫了一眼。丝绸、茶叶、瓷器,总价值超过五十万两,几乎是沈家在江南剩余的全部流动资金所换得的货物。
“周家的人还在监视我们吗?”
“运河码头和主要陆路关卡都有周家的眼线。”陈掌柜忧心忡忡,“就连我们之前启用的小路,也发现了可疑人物。”
沈墨轩面色凝重。周世昌的封锁比想象的还要严密,几乎堵死了所有常规运输路线。秦昭雪的情报没错,周家确实已经摸清了他的备用渠道。
“改变计划。”沈墨轩突然道,“这批货不走原定路线。”
陈掌柜一愣:“那走哪里?所有能走的路都被周家盯死了啊!”
沈墨轩从袖中取出一张粗糙的牛皮纸地图,上面用朱砂标记着一条蜿蜒的路线——先沿江而下至出海口,再转由海路北上,至一处名为“鹰嘴湾”的小港口登陆,最后由马队陆运至目的地。
“海路?”陈掌柜目瞪口呆,“公子,这太冒险了!海上风浪难测,而且我们根本没有海船啊!”
“我们没有,但有人有。”沈墨轩收起地图,“立刻将货物运往青龙渡,那里有船在等我们。”
“青龙渡?那不是疍民聚集的地方吗?”陈掌柜脸色发白,“公子,疍民向来不与岸上人来往,他们怎么可能帮我们?”
“照我说的做。”沈墨轩语气坚决,“记住,分批出发,伪装成普通商队,在青龙渡汇合。”
尽管满腹疑虑,陈掌柜还是领命而去。沈墨轩望着东方渐白的天空,心中并无十足把握。秦昭雪留下的这条路线太过离奇,雇佣被主流社会排斥的疍民和边地马帮,这简直是一场豪赌。
两个时辰后,沈墨轩带着最后一队马车抵达青龙渡。这是一处荒凉的江边小渡口,几艘破旧的渔船随波荡漾,完全不见大型货船的影子。
陈掌柜焦急地迎上来:“公子,这里根本没有海船,我们是不是被骗了?”
沈墨轩没有回答,而是走向江边,从怀中取出一枚贝壳制成的哨子,按照秦昭雪所教的方式吹响。哨声悠长而奇特,如同海鸟啼鸣。
片刻后,江面突然有了动静。一艘艘造型奇特的船只从雾霭中缓缓驶出,它们比普通江船要大,船首高翘,船身线条流畅,显然是能够出海的海船。
为首的一艘船上,站立着一位身材矮壮、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他身着独特的疍民服饰,头戴贝壳串成的头饰,眼神锐利如鹰。
“谁是沈墨轩?”男子的声音洪亮,带着浓重口音。
“在下便是。”沈墨轩上前一步。
男子打量他片刻,点了点头:“上船谈。”
沈墨轩独自登上那艘最大的船,随男子进入船舱。舱内布置简朴,却挂着各种奇特的海洋图腾,最显眼的位置供奉着一尊海神像。
“我叫海石,是这支船队的首领。”男子直截了当,“秦姑娘说你有货要运往北方?”
沈墨轩点头:“约值五十万两的货物,需要经海路运至鹰嘴湾。”
海石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海上风险大,价钱可不便宜。”
“请开价。”
“运费五万两,先付一半。”海石盯着沈墨轩,“而且不管货物是否安全抵达,定金不退。”
陈掌柜在一旁倒吸一口凉气:“这...这也太黑心了!”
海石冷冷道:“嫌贵可以另请高明。不过据我所知,你们已经别无选择。”
沈墨轩抬手制止了还想争辩的陈掌柜:“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我必须随船同行。”
海石愣了一下,随即大笑:“沈公子,海上可不是你们这些岸上贵人玩的地方。风浪一起,你怕是连胆汁都要吐出来。”
“这是我的条件。”沈墨轩语气坚定,“若不同意,这笔生意作罢。”
海石收敛笑容,仔细打量着沈墨轩,眼中闪过一丝欣赏:“好,有胆色!那就这么说定了。日落时分启航,赶在周家的人发现之前离开。”
交易达成后,沈墨轩立即安排装货。疍民水手们动作麻利,很快就将货物全部装船。整个过程井然有序,显示出这支船队训练有素,绝非普通渔民。
日落时分,船队准时启航。沈墨轩站在船头,望着渐渐远去的江岸,心中五味杂陈。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乘海船,也是第一次将沈家的命运交到一群素不相识的渔民手中。
“担心我们把你卖了吗?”海石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
沈墨轩微微一笑:“若真如此,我也认了。毕竟这是目前唯一的出路。”
海石哈哈大笑,递给沈墨轩一碗酒:“放心,我们疍民重诺,既然接了这单生意,就一定把货物安全送到。”
船队顺江而下,第二天清晨已至出海口。面对浩瀚无垠的大海,沈墨轩才真正理解海石所说的风险。海浪比江河汹涌数倍,船只起伏剧烈,他果然如海石预言的那样,吐得昏天黑地。
“坚持住,适应几天就好了。”海石递给他一片晒干的姜,“含着,能舒服点。”
沈墨轩接过姜片,感激地点点头。他发现这些被岸上人轻视的渔民,其实掌握着丰富的航海知识,对海流、风向、天气的判断精准得令人惊叹。
航行第三日,船队遭遇风暴。狂风掀起巨浪,船只如树叶般在波峰浪谷间颠簸。沈墨轩紧紧抓住船舷,看着疍民水手们在风雨中灵活地操控船只,不由得心生敬佩。
“别怕,这种风暴我们见多了!”海石在风雨中大声喊道,“海神会保佑她的子民!”
经过一夜搏斗,船队终于冲出风暴区。朝阳升起,海面恢复平静,所有人都疲惫不堪,但货物完好无损。
“现在明白为什么运费这么贵了吧?”海石擦着脸上的海水,笑着问。
沈墨轩由衷点头:“物有所值。”
船队继续北上,又过了五日,终于抵达鹰嘴湾。这是一处隐蔽的小海湾,岸边已有马队等候。
“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海石对马队首领喊道。
马队首领是个身材高大、面容粗犷的汉子,身着皮毛服饰,腰佩弯刀,典型的边地人打扮。
“巴图在此等候多时了!”汉子声如洪钟,“货物卸下后,十日内必达目的地!”
沈墨轩下船与巴图相见,发现这支马队规模虽不大,但人人精悍,马匹也都是耐力极佳的草原马。
“从鹰嘴湾到北方,要经过不少险要地段,你们确定能安全通过?”沈墨轩问道。
巴图豪迈大笑:“沈公子放心,我们走的路线,周家的人做梦也想不到!”
在疍民水手和马帮成员的协作下,货物很快从船上转运到马背上。整个过程高效有序,显示出这两支边缘群体之间早有默契。
临别时,海石将沈墨轩拉到一边,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小物件。
“这个,是秦姑娘托我转交给你的。”海石神色严肃,“她说这是故人所赠,关键时刻或可救你一命。”
沈墨轩接过油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古朴的青铜令牌,上面刻着奇特的纹路,正面是一个“凤”字,背面则是火焰图案。
“这故人是谁?”沈墨轩急切地问。
海石摇头:“秦姑娘没说,只说这令牌的主人,与你们沈家有旧。”
沈墨轩仔细端详令牌,忽然发现令牌边缘刻着一行小字:“百年根基,凤凰涅盘”。
他心中巨震。这令牌不仅与凤凰阁有关,还直接指向父亲临终前提及的“百年根基”。难道父亲与凤凰阁早有联系?
“海石兄,你可知道凤凰阁?”沈墨轩试探着问。
海石脸色微变,压低声音:“沈公子,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好。我只能告诉你,秦姑娘为你冒了极大风险。周世昌已经怀疑身边有内鬼,正在全力排查。”
沈墨轩心头一紧:“她会有危险吗?”
“只要你顺利突破周家的封锁,她就有办法自保。”海石拍拍沈墨轩的肩膀,“快走吧,陆路也不太平,周家的眼线无处不在。”
沈墨轩郑重收好令牌,与海石道别后,随马队踏上陆路。
巴图选择的路线果然出人意料——不是常规的商道,而是穿越荒芜之地的古老小径。这些道路崎岖难行,但确实避开了周家的所有关卡。
“这些路,是我们马帮世代行走的私密路线。”巴图自豪地说,“除了我们,没人知道怎么走。”
马队日夜兼程,第三天进入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林中古木参天,遮天蔽日,几乎不见天日。
“穿过这片林子,就出了周家的势力范围。”巴图告诉沈墨轩,“不过林子里也不太平,有些逃犯和亡命徒藏身于此。”
果然,当天傍晚,马队遭遇了一伙拦路抢劫的山匪。双方剑拔弩张,眼看就要血溅当场。
“我们是黑风马帮的,行个方便!”巴图上前喊道。
匪首是个脸上带刀疤的汉子,他冷笑着举起刀:“什么黑风白风,留下货物,饶你们不死!”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沈墨轩忽然想起海石交给他的令牌。他取出令牌,高举过头:“这位好汉,可认得此物?”
匪首看到令牌,脸色骤变,急忙挥手让手下退下。他上前几步,仔细看了看令牌,突然单膝跪地:
“不知是凤凰令主驾到,冒犯之处,还请恕罪!”
沈墨震惊不已,这令牌竟有如此威力?
匪首起身后,态度完全转变:“令主这是要往北去?前面还有三处关卡,都是周家的人。我知道一条密道,可以绕过去。”
在匪首的指引下,马队果然找到了一条隐藏的密道,顺利绕过了周家的关卡。临别时,匪首还送给沈墨轩一支响箭。
“再往前就是草原,若遇麻烦,发射这支响箭,自然会有人相助。”
沈墨轩接过响箭,心中疑团更重。这枚凤凰令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何连山匪都对其如此敬畏?
七日后,马队终于抵达目的地——北方的贸易中心云州城。沈家的货栈早已接到消息,掌柜带人出城迎接。
“公子!你们终于到了!”掌柜激动万分,“周家放话说你们绝无可能突破封锁,已经在各地散播沈家即将破产的消息!”
沈墨轩冷笑:“恐怕要让他们失望了。立即将这些货物投放市场,特别是周家控制的地盘,价格压低两成。”
“可是这样我们会亏本啊!”
“就是要让周家看看,他们的封锁对我们无效。”沈墨轩目光锐利,“同时传讯各地商号,沈家已开辟新的物流渠道,欢迎各方合作。”
货物上市后,立即引起轰动。周家原本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沈墨轩竟能突破重重封锁,将大量货物运抵北方。更让他们措手不及的是,沈家货物的低价策略,直接冲击了周家市场。
几天后,沈墨轩收到一封密信,是秦昭雪派人送来的。信中只有寥寥数语:
“局已布成,三日后定亲宴上见分晓。切记,勿信周家任何人,包括周家长老周永昌。”
沈墨轩眉头紧锁。周永昌是周世昌的叔父,在周家地位尊崇,为何秦昭雪特意警告他提防此人?
他取出那枚凤凰令,在灯下仔细端详。令牌在火光映照下,隐隐泛着奇异的光泽,背面的火焰纹路似乎活了过来,微微闪动。
“百年根基,凤凰涅盘...”他轻声念着令牌上的字,忽然想起父亲生前书房中挂着一幅画,画的正是凤凰涅盘的场景。难道父亲真的与凤凰阁有渊源?
次日,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来到沈家货栈——周永昌。
“沈贤侄,别来无恙啊!”周永昌笑容可掬,“听说你突破了世昌的封锁,真是后生可畏!”
沈墨轩心中警惕,面上却不动声色:“周世伯过奖,侥幸而已。”
周永昌压低声音:“贤侄,我此次是偷偷前来。世昌的做法太过分了,家族中也有不少人反对。若你愿意,我们可以合作...”
沈墨轩看着周永昌诚恳的表情,若不是秦昭雪的警告,他几乎要相信了。
“周世伯有何高见?”
周永昌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明日的商会宴席上,我会提议双方和解。只要你答应与周家分享新的物流渠道,我保证世昌不会再为难沈家。”
沈墨轩心中冷笑,果然是为了打探他的新渠道而来。
“多谢世伯好意,不过沈家自有主张。”
周永昌脸色微变:“贤侄,识时务者为俊杰。与周家硬碰硬,没有好下场。”
送走周永昌后,沈墨轩立即修书一封,将情况告知秦昭雪。他有一种预感,明日的商会宴席,将是另一场鸿门宴。
而当夜,他又收到海石派人送来的急信,信中只有一行字:
“周家已知海运路线,速做防备。”
沈墨轩握紧凤凰令,感受到它传来的冰凉触感。周世昌的反应比他预想的还要快,看来接下来的较量,将更加凶险。
但不知为何,握着这枚神秘的令牌,他心中竟生出一种奇异的信心,仿佛有看不见的力量在暗中相助。
窗外,北方的星空格外明亮。沈墨轩知道,他开辟的这条新物流线只是开始,真正的较量,还在后头。而那个赠送令牌的“故人”,以及父亲与凤凰阁的关系,都将是他接下来必须解开的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