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视组同志遭遇“意外”的消息被严格控制在极小范围内,但那股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息,却不可避免地弥漫开来。
秦宇轩主持召开的第一次省委常委会,气氛就显得有些微妙。原本一些在宋伯龄时代习惯于观望或委婉表达异议的常委,此刻都变得异常“配合”,对他提出的关于深化营商环境整治、配合中央巡视组工作的各项提议,均表示一致赞同。
这种过分的顺畅,反而让秦宇轩心生警惕。他清楚,这并非自己突然拥有了多大的个人魅力,而是廖怀远被审查的消息,以及他临时主持省委工作的身份,让很多人选择了蛰伏和观望。这是一种静默的审慎,也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秦书记,”省委秘书长在会议临近结束时,小心翼翼地提出一项临时动议,“关于下周接待长三角企业家考察团的活动,原定是伯龄同志亲自出席并主持座谈会,您看……”
“按原计划准备,我准时参加。”秦宇轩没有任何犹豫,“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展现我们陕东开放、稳定、谋求发展的决心和诚意。招商引资、优化环境的工作,一刻也不能停。”
他环视在场的每一位常委,目光沉静而有力:“同志们,中央让我们守住陕东这个阵地,不仅仅是要求我们肃清腐败、刮骨疗毒,同样要求我们稳住经济大盘、保障民生福祉。这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任何将反腐与发展对立起来的观点,都是错误和危险的。”
他的话语清晰地将工作基调定了下来,既回应了潜在的“只抓反腐、不管发展”的质疑,也堵住了某些人想借“稳定”之名行“捂盖子”之实的口。
会议结束后,组织部长周明华特意慢走几步,与秦宇轩并肩而行。
“宇轩书记,”周明华低声道,“干部队伍总体是稳定的,但也有一些不安的情绪。主要是担心……牵连过广。”
秦宇轩微微颔首:“明华同志,请你转告同志们,组织上对待干部的原则从来都是实事求是、不枉不纵。信任不能代替监督,但监督也绝不意味着否定。只要自身过硬,行的正坐得直,就不必有任何无谓的担忧。当前,更需要大家恪尽职守,把各自分管的工作抓实抓好。”
这番话既是安抚,也是告诫。周明华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明白了,我会做好干部的思想工作。”
就在秦宇轩全力稳定陕局内部的同时,李国华那边的战斗进入了最核心、也最危险的阶段。
赵建国供出的存放在香港汇丰银行的证据,成为了撬动整个庞大关系网的关键支点。如何安全、合法、保密地取回这些证据,成了摆在面前的难题。
直接通过官方渠道协调,动静太大,极易打草惊蛇。对方既然能制造“意外”车祸,在香港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更可能有无数种方法让证据“意外”消失。
“必须派绝对可靠的人,以非官方的身份过去。”李国华在与极少数核心成员的秘密会议上定下调子,“人选要精,行动要快,拿到东西立刻返回,不能有任何耽搁。”
经过反复斟酌,一个由三人组成的精干小组秘密成立。组长是巡视组内一位有着丰富境外工作经验的局级干部,代号“老刀”;一名是来自总参某部的技术专家,负责证据的识别和保管;另一名则是身手不凡的安全保卫人员。
他们将以一家民营咨询公司商务考察的名义前往香港,所有的身份、行程都经过精心设计和多层掩护。
临行前,李国华亲自为他们送行,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重重地握了握每个人的手:“平安回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秦宇轩接到了女儿秦雪从国外打来的越洋电话。
“爸,我这边这两天好像有点奇怪。”秦雪的声音带着一丝困惑,“有两个人,好像在不同场合都‘偶遇’过我,还试图套近乎,问一些关于您工作的情况。”
秦宇轩的心猛地一沉,但语气依旧平和:“哦?可能是好奇吧。你自己在外面要多注意安全,提高警惕,陌生人搭讪不要过多理会。”
“我知道的,爸。”秦雪很懂事,“您那边……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没有麻烦,一切正常。”秦宇轩用轻松的语气说,“只是爸爸现在工作忙,可能有些人想通过你了解些情况。你专心做你的研究,不用担心我。”
挂断电话,秦宇轩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对方的手,伸得比他想象的还要长,还要没有底线。这已经不仅仅是官场上的博弈,而是开始触碰他的家人,试图寻找他的软肋。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拿起内部保密电话,接通了李国华。
“李组长,我这边,家人似乎受到了一些‘关注’。”他没有明说,但相信李国华能听懂。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李国华冰冷的声音:“知道了。我会处理。香港那边,人已经出发了。”
“好。”秦宇轩没有多问,“我等消息。”
夜色深沉。香港,维多利亚港灯火璀璨,映照着不夜的繁华。
老刀和他的两名组员入住了预定好的酒店。他们表现得如同普通的商务人士,检查房间,确认安全后,技术专家迅速架设起反监听设备。
老刀站在窗前,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眼神锐利如鹰。他知道,从踏入香港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进入了对手的视野范围之内,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真正的较量,往往发生在最无声处,而惊雷,就蕴藏在这片寂静之中。
他看了看表,低声道:“按计划,明早九点,汇丰银行中环分行。”
一场关乎案件走向、甚至关乎许多人命运的证据夺取战,在这座东方之都,悄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