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猛拽着苏九璃在纯黑的墟境里狂奔，身后那“林野”的笑声像附骨的蛆，黏在脊梁骨上，冷得人发颤。两人早商量好分头突围——李猛往三楼跑，引开假身的注意，苏九璃则趁机找黑墟的边缘，可计划刚执行到一半，就彻底偏了轨。
眼看李猛的身影消失在通往三楼的微光里，那“林野”却连眼皮都没抬，依旧直挺挺地盯着苏九璃，半张锈脸在黑暗里泛着青灰，脚步不快，却步步紧逼，每一步踩在虚境的地面上，都发出“咚”的闷响，像敲在她的心跳上。
苏九璃只能转身往另一侧跑，慌不择路间，撞进了一条狭窄的通道。通道两侧的墙壁黏糊糊的，像是抹了层猪油，摸上去能感觉到细密的凸起，像无数只闭合的眼睛。她不敢停，军靴在地面上打滑，好几次差点摔倒，耳边除了自己的喘息，就是身后那道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还有假身偶尔发出的、意义不明的低笑，像在欣赏猎物的挣扎。
跑过一个拐角，眼前突然出现了无数扇门，一模一样的木门，门板上刻着扭曲的符号，和负二楼墙壁上的如出一辙。苏九璃的心脏猛地一缩，她记得林野说过，表里世界的门是对应的，每扇外门后都藏着内门的秘密。她随便推开一扇，闪身进去，反手想关门，却发现门板像长在了门框上，纹丝不动。
门内是条更长的走廊，天花板上挂着盏吊灯，灯罩蒙着层灰，光线昏黄，勉强照亮脚下的地毯——地毯是暗红色的，摸上去湿漉漉的，凑近了闻，有股淡淡的铁锈味，像吸饱了血。走廊两侧的房间门都敞开着，里面黑黢黢的，隐约能看见床上躺着“人”，盖着白色的被单，一动不动，只有被单下的轮廓起伏着，像是在呼吸，又像是在……蠕动。
苏九璃屏住呼吸，贴着墙根往前走，每一步都踩在地毯的边缘，生怕惊动了房间里的“东西”。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最里面的房间里突然传来“咯吱”一声，像是有人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猛地加快脚步，却听见身后的被单摩擦声越来越近，带着股腐朽的寒气，几乎要贴到她的后颈。
就在她快要冲出走廊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墙上挂着面镜子。镜子里的她脸色惨白，发丝凌乱，可在她身后，除了那“林野”的锈脸，还有无数只从被单里伸出来的手，枯瘦如柴，指甲泛着青黑，正朝着她的后背抓来。她尖叫一声，闭着眼往前冲，额头狠狠撞在走廊尽头的木门上，眼前瞬间炸开一片金星。
再次睁开眼时，眼前的景象让她愣住了——不是酒店的走廊，也不是黑墟的虚无，是红泥洼酒店的外墙，脚下是暗红的泥土，远处的铁轨在夕阳下泛着冷光，和她刚到这里时一模一样。林野就站在她面前，背对着夕阳，脸上没有锈渍，眼神清明，正看着她，嘴角还带着点熟悉的弧度：“跑什么？”
苏九璃的心脏瞬间落回原位，眼眶一热，刚想说话，却见林野的眼神突然变了，清明褪去，只剩下冰冷的漠然，他猛地伸出手，抓住她的胳膊，用力往前一推：“进去！”
她猝不及防，踉跄着往后退，脚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裂缝，裂缝里涌出浓郁的黑雾，像只张开的嘴，瞬间将她吞噬。在彻底陷入黑暗前，她看见林野的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句什么，可声音被黑雾吞没，什么也听不清。
再次醒来时，头痛欲裂，喉咙干得发疼。她发现自己躺在负二楼的通道里，旁边蹲着李猛，正用一块干净的布蘸着水，擦她的额头。“醒了？”李猛的声音带着松了口气的沙哑，“刚才吓死我了，看见你被假林野推进内门，我还以为……”
“假林野？”苏九璃挣扎着坐起来，后背的冷汗浸透了衬衫，“刚才在外面的……不是真的林野？”
“半真半假。”李猛递过来一壶水，“那是回魂墟借他的样子造的‘引路人’，专门把人骗进内门。我跟在后面，看见你被推进裂缝，就冲过去想拉你，结果裂缝突然缩成了个针眼，我只能顺着你掉下去的地方挖，挖了快半个小时，才在这通道里找到你，当时你手里还攥着这个。”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是半块铜镜，边缘有缺口，正是老周给的铜钱镜，镜面已经彻底模糊，像蒙了层血。
苏九璃接过铜镜，指尖冰凉。她终于明白，刚才林野最后说的，可能是“活下去”。
“林野到底做了什么？”她抬起头，看着李猛，眼里满是疑惑，“为什么回魂墟的规则会乱成这样？假身、内门、还有守墓人和顶楼的东西……”
李猛沉默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个烟盒，倒出里面的烟丝，放在手心捻着，声音低沉：“他用了‘血祭’。把自己的血滴在阿吉给的缚魂符上，贴在了三楼的怨魂门上，强行打破了表里世界的平衡，让守墓人和顶楼的‘深渊之眼’提前对上了。这是军队资料里严禁使用的计划，说是会引火烧身，可他……”他顿了顿，抬头看向通道深处的黑暗，“他赌对了，规则乱了，我们才有机会找到真正的出口。”
苏九璃的心猛地一颤。血祭……用自己的血打破规则，林野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决心，才敢用这样的计划？她攥紧手里的铜镜，镜面的模糊下，仿佛能看见林野在三楼贴符时的侧脸，决绝，且孤勇。
通道里的震动不知何时停了，只剩下远处隐约传来的嘶吼，像是守墓人和深渊之眼的争斗还在继续。李猛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趁着规则还没稳定，去锅炉房找陈默的半张地图，晚了，就真没机会了。”
苏九璃点点头，跟着他往深处走。黑暗中，她握紧了那半块铜镜，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林野，你一定要等着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