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晶体裂开了。
一股暗红色的雾气冒出来,带着腐臭和灼热的感觉。云绮月的手被震得发麻,虎口裂开,血顺着剑柄流下,渗进符文里。她紧紧抓住短剑,手指用力到发白。剑卡在两道古老符文中间,像钉子一样插在那里。裂缝边缘的纹路开始动起来,金色和黑色的线条互相缠绕,像是要挤掉这把剑。
她咬牙坚持,舌尖顶住上颚,把剩下的灵力一点点送进剑柄。经脉火辣辣地疼,像有烧红的铁条穿过去。但她不能松手,只要一松,防护就会合上,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她的视线模糊了一下,额头的汗混着血滴在地上,发出“嗤”的声音,冒出一点烟。
叶凌轩站在三步外,眼睛盯着四周。他原本是防备魔族偷袭,现在看出云绮月快撑不住了。她不是在破阵,是在拼命撑住这个缺口。他不再犹豫,提剑冲上前。脚尖点地,身体飞射而出。剑划过地面,溅起火星。两道剑气从剑尖射出,打向左右两边的黑色石柱。
那两根柱子刻满倒写的符咒,正闪着血光。三个魔族士兵跪在前面,手臂割开,紫黑色的血流入石槽,汇成奇怪的图案。他们在用血祭激活阵法,想重启封印核心。这是禁术,用活人之血喂养邪力。
第一道剑气扫过,两个士兵头颅飞起,尸体还没倒下,第二道剑气已经穿透第三个人的喉咙。那人刚抬头,眼睛都没来得及反应,就死了。血流停止,沟槽里的液体迅速变干发黑。柱子上的红光一闪,断了。整个法阵发出一声低吼,像是受伤了。
云绮月立刻感觉到压力小了。她知道机会来了,猛地发力,把剑又推进半寸。“咔”一声,裂缝扩大,一道金光透出来,照在她脸上。但周围的符文剧烈震动,黑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潮水一样扑向缺口。空中响起细碎的嘶声,像是有人在低声说话。
“撑住!”叶凌轩低喊,挡在她面前。他的右肩本来就有伤,刚才强行出剑,伤口裂开,血顺着胳膊流下来,在地上积了一小滩。他没后退,反而往前一步,剑斜指地面,灵力凝聚成一层薄薄的护罩,勉强挡住黑雾。
这时,柳萱儿动了。
她一直趴在地上,几乎没力气动弹。刚才那一击耗尽了她的神识。但她睁开了眼,一只眼睛已经失焦,另一只却盯着那道裂缝。她明白了,这是最后的机会。如果再晚一点,封印恢复,他们三个都会被困死在这里。
她抬起手,指甲狠狠划破掌心,鲜血流出。她用手指蘸血,在地上快速画出一道扭曲的线。这不是普通的符文,而是一种失传的禁术,叫“血扰”。原理是用自己的血扰乱阵法修复的节奏,制造短暂混乱。
血线亮起时,她的脸变得惨白,嘴唇发青,身体不停发抖。一口血喷出来,落在符文上,竟被吸了进去。她仍死死按住最后一个点,指尖几乎嵌进石头里。
就在这一瞬,整个阵法的波动出现了微小的错乱。
就是现在!
云绮月拔出短剑,反手一挥,把最后的灵力集中在剑尖。叶凌轩同时跃起,双臂交叉,十字形剑气成型,从斜上方劈下。两股力量撞在一起,精准打在西北角的核心位置——那是阵法最弱的一点。
轰!
巨响炸开,仿佛大地撕裂。防护罩碎成无数片,黑光四溅,打在岩壁上留下焦痕,岩石融化塌陷,灰尘冲天。七根黑柱同时熄灭,只有中央的晶核还在微微跳动,金光忽明忽暗,像快要停的心跳。
云绮月踉跄一下,单膝跪地,胸口起伏。短剑插在身前,布满裂纹,快断了。她手指松了又握,血不断滴下,呼吸带着血腥味。她想站起来,腿却不听使唤。
叶凌轩落在她身边,拄着剑喘气。他看了看四周,那些傀儡全都停下动作,站在原地不动了,眼中的红光消失了。空气里全是焦味和血味,还有一片死寂。
柳萱儿靠在石边,头歪着,眼睛半闭。她嘴角轻轻扬了一下。
“破了……”她说得很轻,像是自言自语。
云绮月抬头看向法阵中心。原来被挡住的地方露出来了——地面有个圆形凹坑,大约三丈宽,边上刻着扭曲的文字,不像人写的,更像是某种东西爬过的痕迹。中间飘着一块巴掌大的黑晶核,表面全是裂纹,每次跳动都冒出一丝黑雾,又被压回去。
这就是禁术的核心。
她扶着剑站起来,腿软,但还是迈出了第一步。每走一步,空气就越发沉重,耳边响起声音,不是从外面来的,而是直接出现在脑子里——听不清说什么,但好像在引诱她说出名字,献出血脉。
叶凌轩伸手想扶,她摇头,自己走了过去。走近才发现,脚下不是实的,是一层黑色薄膜,踩上去会下沉。膜下面有东西在动,像很多小手在抓,又像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睡觉。
“别碰。”叶凌轩低声说,“这膜连着下面的东西。它不只是封印,更像是……容器。”
云绮月点头。她蹲下看晶核。金光越来越弱,但没消失。她发现一个异常——每次金光闪一下,脚下的黑膜就收缩一次,像是在呼吸,和晶核同步。
“它还没死。”她说,语气很冷。
叶凌轩把柳萱儿扶了过来。她靠着石柱,盯着晶核看了几秒,忽然问:“你还记得‘归墟之息’吗?”
云绮月当然记得。那是古籍里写的一场大灾:天地失衡,万物腐烂,百里内草木枯死,生灵变成黑灰。七大宗门联手设下九重封印,才把它镇住。而“归墟之息”,就是这腐化之力的核心——不是妖魔,也不是神,而是一种来自世界本身的溃败意志。
“这块晶核不是容器。”柳萱儿声音发抖,“它是钥匙。真正的封印不在这里,而在它连接的地方。它的作用,是维持平衡,不让那股力量彻底醒来,也不让它彻底消失。”
话没说完,地面突然一震。
不是震动,是抽搐。
脚下的黑膜鼓起来,像有什么东西从底下往上顶。三人迅速后退。刚离开,那块地方就裂开,黑雾喷出,变成一只手臂,朝叶凌轩抓去。他挥剑砍断,黑雾散了,可马上又聚起来,五指张开,像是要抓灵魂。
“它在重组!”柳萱儿喊,“说明它的意识还在!”
云绮月盯着晶核,发现它的跳动变了。不再是规律闪烁,而是急促地亮灭,像在传递信息——求救?召唤?还是……唤醒别人?
“它在求救。”她忽然明白,“或者……在叫帮手。”
叶凌轩站到她前面,剑横胸前,眼神坚定。“不管它想叫谁,都不能让它继续。”
他抬手,准备聚集灵力,发动最后一击。
可这时,云绮月抓住了他的手腕。
“等等。”她看着晶核底部,那里有一根极细的银线,几乎看不见,却真实存在,连向地下深处。“这条线……通哪里?”
柳萱儿勉强凑近看了一眼,脸色变了。“这不是阵法的一部分。它是活的。像血管,输送能量……而且方向不对。它不是通向地面,而是往下,深入地脉主干。”
三人都沉默了。
这片土地本身,可能就是封印的一环。
而这枚晶核,只是维持封印运转的关键。
如果毁了它,会不会反而破坏整个封印?
一旦那股力量完全释放……后果无法想象。
云绮月慢慢松开叶凌轩的手。她弯腰捡起一块碎石,轻轻扔向晶核。
石头穿过黑膜,还没碰到晶核,就被弹开,撞到墙上,碎成粉末。
“有反应。”她说,“但它只防外力,不主动攻击。”
“除非我们碰它。”叶凌轩接话,神情警惕。
柳萱儿靠在石柱上,呼吸越来越弱,脸色苍白。“我们现在……进不去,也退不了。毁不了它,也不能让它恶化。”
洞里安静下来,只有晶核跳动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像倒计时。
云绮月看着那颗跳动的晶核,忽然把手伸进怀里。
玉牌还在,贴着胸口的位置发烫,好像和她的心跳一样。她没拿出来,只是感受它的震动——频率和晶核完全一致。这不是巧合。这块玉牌是师父临终前给她的,说是“保命之物”,原来真正的作用,是和这个有关。
她慢慢抬起手,掌心对着晶核,没有靠近。
“也许……”她低声说,声音很轻,怕惊到什么,“我们不用毁它。”
叶凌轩看她,皱眉。
“而是稳住它。”她盯着那一丝微弱的金光,语气坚决,“让它别断,也别完全醒。我们要做的,不是结束,而是延续——延续这个千年的平衡。”
柳萱儿艰难抬头,眼里闪过震惊和明白。“你是说……代替原来的封印者?用自己的灵力补上衰弱的部分?可这需要很强的控制力,一不小心,就会被吞掉……”
云绮月没回答。她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下,朝着晶核一点点压下去。
动作很慢,像怕吵醒沉睡的东西。每下一寸,空气就越发粘稠,阻力越大。她额角流出血,经脉刺痛,像有无数细针在体内游走。
当她的手掌离黑膜还有半尺时,晶核突然剧烈一闪。
金光爆发。
整个洞穴亮如白昼。她的影子映在黑膜上,清晰可见——更可怕的是,膜下的那些影子,竟和她的轮廓重合了,仿佛等了千年,就为这一刻。